百般無聊的午後

「小沈哥﹑唉﹗」…我們熟客之一的David﹐算是我蠻熟的小老弟﹐是個看起來貌不驚人﹑而且情場常常失意的人﹐年紀也有一些了。…因為家裡逼婚的壓力﹐所以一直在各種婚友社間打轉﹐雖然偶有成績﹐不過總是被對方以『你實在太無趣了』﹑『你根本不了解女人』的理由而被打回票﹔他來我們酒吧﹐除了碰碰運氣之外﹐就是跟我吐苦水﹐抱怨結婚對象怎麼這麼難找﹖

小欣是個留日的留學生﹐在放寒假回到本地前﹐看了某本雜誌介紹到本店﹐於是按圖索驥而來﹐這兩周便開始常常來本店光顧﹔當她提到她那段與『桃太郎』的異國戀情﹐就會不自覺地洋溢出幸福的微笑﹐喜孜孜地跟我們說起她的同學『阿三』追求她的溫馨情事。

有時候本店會有些客人們﹐自己帶了副撲克牌來玩﹐甚至於當場就與朋友們小賭一番﹔如果沒有高聲喧譁﹑嚴重干擾到其它的客人﹐通常我並不介意。這晚﹑一位穿著體面﹑叫作『喬瑟夫』的中年男子﹐帶著迷人的笑容與氣質光顧本店﹔一開始﹑我也沒認出他是個職業的老千。

這晚『小方飛刀』又來了﹐不過很有意思地﹑他先是站在門外﹐對著我與阿寶笑了笑﹐然後指了指店裡面角落攝影機的方向﹐我會意了過來﹐於是去控制室先切斷了錄影監視器﹐畢竟一套設備也得花不少錢﹐與其被他弄壞﹐還不如我自己先關了它吧﹖方先生也像是信任我一樣﹐緩緩地走了進來﹐點了杯全麥的黑啤酒。

你會不會覺得有些被我們認為是『脾氣火爆』﹑『大頭症』﹑『人紅了眼睛就長到頭頂上』的那些名人﹐從某個角度來說﹐似乎也有真性情的可愛之處﹖但是反言之﹐另外一些演藝名人﹐卻脾氣溫和到很『假』的地步﹖不過那些藝人﹐通常也會被冠上『高EQ』的稱讚。…你喜歡跟那種人相處呢﹖如果兩種人只能選一種的話﹐我寧願跟看起來『很假』的人處在一起﹕畢竟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﹐為什麼我就像活該倒霉似的﹐莫名其妙地非看別人的臉色呢﹖

小鵬是個外型忠厚老實﹐但卻不太得意﹑常碰釘子的推銷員﹐有時候會來我們這裡喝個兩杯﹔店裡面一些老大哥老大姐們﹐會給他一些意見參考﹐並且鼓勵他多多加油。…不過大家打氣歸打氣﹐但就算是最熱心的人﹐知道了他所賣的『產品』後﹐還是沒有半個人捧場他的生意﹕因為﹑他賣的是靈骨塔的骨灰罈位跟棺材。是的﹐小鵬是在一個本地最大的『生命尊嚴服務業公司』工作﹐就是我們以前叫作『葬儀社』的玩意兒。

因為本店近幾個月來生意越來越興隆﹐所以我決定多僱用一位小弟﹐幫忙調酒與各種雜務。每個當老闆的人用人﹐都有一套自己的哲學﹐我個人僱用員工的最高指導原則﹐是手腳要乾淨﹔因為大部份的時候﹐酒吧裡面是現金交易﹐所以錢進錢出﹑常常是經過這些服務生的手上﹐因此這是我最看重的一點﹔於是乎﹐我喜歡用信得過的『自己人』。

「一死便可以一了百了﹐這就是我們社團成立的宗旨。我們提供各種自殺的方式﹕不會痛的死法﹑警示性的死法﹑看起來像是意外的死法…我們通通都有﹔」這個叫作阿鴻的年輕人﹐戴了頂西部牛仔帽﹐點了根煙﹑繼續說﹕「生有何歡﹖死有何懼﹖我不敢跟你們說﹑死後的世界會有多美好﹐不過至少不會比現在更糟糕﹔你們何不說看看﹐你們來這裡的原因是什麼﹖」

Chris是個勤苦的大學生﹐前面提到『草莓族』這頂帽子﹐是絕對戴不到他頭上的﹔他因為曾經當過搬啤酒的送貨員﹐所以認識了我們酒吧。

『Emanuel』是本店熟客Thomas與Helen的愛犬﹐今年一歲多﹐正是目前時下最流行的『可魯種』Labrador Retriever﹐它是隻活潑好動﹑又討人喜歡的公犬。據說﹑這是Thomas去年情人節時送給愛狗成痴的Helen的禮物。

這年頭什麼玩藝兒都可以成為一門學問﹕本店的新客人﹑高頭大馬﹑穿著洋派作風的Alex﹐就是在加州某研究所畢業﹐是第一位回到本地發展﹑擁有『性治療師』執照的『性學博士』﹔他們在國外還成立了很大的『醫療機構』﹐公開輔導在性事上有障礙的男女﹐甚至於這些性治療師﹑還要『下海』跟『病人』一起作愛﹐以便從中指導他們的『錯誤』。

「嘿﹑小沈﹐我打算『金盆洗手』﹑封筆不寫了﹔」﹐老嚴是某大報的主筆﹐尤其擅長辛辣的政治與社會評論﹐敵營的對手﹐對他淵博的知識與生花的妙筆﹑頗為憚忌幾分﹔他點燃了煙﹐緩緩地吐了一口氣說﹕「這幾個月﹐其實我就想停止了﹐只是形勢比人強﹐我一直被長官慰留下來﹐現在選戰都已經告一段落﹐所以我才鼓起勇氣再遞辭呈。」…我不敢跟他說﹐其實我們訂的是敵營的報紙﹔不過倒不是我死忠支持另一邊的陣營﹐那是因為去年我抽獎中了兩年份的免費贈報﹐現在還沒有到期。

「小沈﹐我跟你打賭今晚的酒錢﹔」彼得指了指坐在吧台角落的一對男女說﹕「我看他們鬧的不是很愉快﹐等那個男子離開後﹐我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﹑把到那個女孩子。」﹔彼得大概今晚是窮極無聊﹐竟然跟我打賭起來了﹐我對他說﹕「你這個情場聖手﹐那還需要半小時嗎﹖我只給你十五分鐘﹐如果十五分鐘之內你不能跟她當場打啵兒﹐今晚你的酒錢就Double﹐Deal﹖」﹔彼得點了點頭﹐於是我們便豎起了耳朵﹐繼續觀察那對男女。

最近是農曆新年﹐我們雖然照例開門營業﹐不過想當然爾地﹑生意清淡許多﹔我趁空閑時在看報紙﹐上面的頭條是﹕『飛刀﹑又見飛刀﹗殺人狂除夕之夜行凶…』﹐我不禁搖了搖頭﹐正所謂『歹年冬﹑厚肖郎』﹐這個被警方與媒體稱為『飛刀殺人魔』的兇手﹐在本市與鄰近縣市裡面﹐半年內已經犯下四十多起殺人案件﹕這些受害人男女老幼都有﹐特點是會被某種東西插進胸口或喉管﹑『一刀』斃命﹔剛開始的幾次案件真的是用刀子﹐後來呢﹐叉子﹑尖銳的鵝卵石﹑碎玻璃片﹑水泥釘﹐甚至與筷子都用上了﹔因為受害者沒有掙扎的跡象﹐而且這些傷口切口都很整齊﹐所以警方研判﹑凶器是用拋擲的方式侵入的﹐就像是傳說中的『飛刀』。

Patric是個穿著時尚﹑但又有點波希米亞味道的年輕人﹐1981年出生的﹐今年二十四歲﹐目前就讀研究所﹑主攻社會心理學﹔最近他正趕著寫些報告﹐大概我們店裡面有他想要觀察的『社會現象』﹐所以這幾個月來﹐他常常光臨『Bizarre Lounge』。我曾經與他閑聊過﹐問他現在正在寫的報告主題是什麼﹖他回答我說﹕「是有關於一個重大的『陰謀論』。」﹔我看他神秘兮兮的﹐所以就沒有繼續追問。

『琦哥』是我們的本土之光﹐外號叫作『巨砲王子』﹐即使他個頭矮胖又略帶禿頭﹐論長相真的是不怎樣﹐可是黝黑精壯的身材﹐精湛的打擊表現﹐棒球選手特有的翹臀﹐再加上被國外的職業球團簽約的千萬身價﹐參加國際棒球比賽的為國爭光﹐讓很多女孩子為之風靡﹔雖然琦哥被狗仔雜誌挖到一些不為人知的黑暗面﹐像是上了有夫之婦啦﹐去酒店喝花酒賴帳沒撇錢﹑還跟人家打架啦﹐可是這些都無損於他作為本土運動明星的光環。…沒辦法﹐誰叫我們沒幾個像樣的運動明星﹖我們也只好對這些人的荒唐﹐睜一隻眼﹑閉一隻眼囉。

Padre Angelo（安傑羅神父﹐後面為了行文方便﹐我們稱呼他為安神父）是意大利人﹐很久以前便隨某外國軍隊來本地駐錫佈道﹐這一呆就是四十多年﹐現在年近古稀﹐能說得一口流利的華語與本地方言﹔我曾經在新聞中看過他﹐因為長年獻身於改善本地鄉間的貧苦家庭生活﹑與教育健康問題﹐還因此獲得我們領導元首的親自接見與褒揚。

這個故事要從一兩年以前開始…May是我們的小妹小若讀專科時候的同學﹐有時候也幫小若代班﹐在我們這裡打工。她看起來像是個陽光型的女孩﹐總是無憂無慮地一派天真﹔不過這只是她表面上裝出來的樣子﹐其實因為她的身世﹐她內心一直有著不為人知的陰暗面﹕她是抱來的小孩。

雖然本地沒有知名的化妝品或香水品牌享譽國際﹐不過很多人不清楚﹐由於我們這裡擁有頂尖的生化科技水準﹐所以有很多歐美知名品牌的化妝品集團﹐皆在本地設有實驗室。…你印象中作香水工程師的人﹐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﹖有著對香味過人的靈敏嗅覺﹐對於美學﹑性感﹑誘惑有著深刻的成熟體驗﹐然後自己的生活與穿著打扮﹐也應該是多彩多姿的﹑是吧﹖

當社會有不公義的現象時﹐必須要有懷著慈悲心腸﹑但是敢於執行霹靂手段的勇者站出來﹐一撥社會扭曲的價值觀﹐並且勇於跟既得利益者挑戰。…小韓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﹐我認識他將近二十多年了﹐他一直是社會改革﹑以及環保運動的急先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