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般無聊的午後

Judie是本市最大的酒家﹑裡面的頭號紅牌小姐﹐為她爭風吃醋﹑獻慇懃﹑撒大錢想砸倒她﹑甚至嗆聲打架的男人﹐不知凡幾。…當然她不會是本店的常客﹐酒吧也通常不是消費完酒家後的『第二攤』﹕酒家與酒吧都是賣酒為生的﹐天生就是競爭對手。

在我的眼裡﹐為了政治議題吵架﹐就跟支持不同的球隊﹑或是支持死對頭藝人的粉絲們吵架沒兩樣。我們店裡頭的客人多是來放鬆的﹐所以絕大多數是政治冷感症﹐也一直沒有這類的困擾﹐不過今晚我們的稀客「大佬」﹑與另一位新來的客人韋恩﹐在這類的議題﹑有點小小的爭執。

大約是十一月中旬的時候﹐我僱了幾個裝璜公司的工人﹐再加上我自己﹑與兩位小弟阿寶跟小威﹑還有曾經在美國當過幾年裝修工人的『米老鼠』George﹐花了兩三週的時間﹐在店裡面作了個小小的改變﹕我在Lounge左右兩邊的牆上﹐各暗嵌了一個『大鳥籠』﹐大約可以容納三四個人擁擠地站在裡面﹐而且不需要的時候﹐兩個鳥籠可以倒退回去﹐隱藏於牆內。

柳醫生是個很熱心公益的大好人﹐雖然他是某大教學醫院的紅牌外科醫生﹐但常常利用公餘時間『義診』﹔你一定問我﹐下鄉義診不是內科的事嗎﹐那關外科什麼事﹖這是因為他也幫窮苦人家免費開刀﹐甚至於還自掏腰包提供診療的藥費﹐社會上這幾年不是有些跨國的人道義診手術嗎﹖就是直接﹑或間接透過他牽成的。

Takagi Momoko小姐服務於某家航空公司的國際班次﹐她是位混血美女﹐父母已經離異多年﹐母親住在台灣﹑而父親是日本人﹔事實上﹐他的父母也根本沒有結過婚﹐她母親也是在懷了她之後﹐才知道Takagi先生﹐早就在東京結婚生子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。

最近在報紙上﹐讀到一則新聞﹐是說某位享譽國際﹑八十二歲的物理學家﹐迎娶了個年紀只有二十八歲的年輕小姐﹔眾家的看法﹐有正面﹑有負面。

也許是本店特有的萎靡與頹廢﹐有若干的催情作用吧﹖我發現利用本店作第一次約會場所的客人們﹐最近越來越多﹔打聽之下﹐原來本市某家高級婚友聯誼會﹐將『Bizarre Lounge』指定為他們相親的地點之一。

年底至今﹑有不少同學會的場子在我們這裡舉辦﹐不過未必都是將本店整個包下的大排場﹐也有一些是十幾個還常常聯絡的老朋友﹐一起相邀來聚聚的﹔今晚有三四桌的客人﹐便是這樣的Case。今晚這些客人﹐杯光交錯﹑有說有笑的﹐裡面有兩位我們的常客﹐告訴我他們是某大學籃球隊社團的好友﹔一起揮灑青春的汗水﹐一起打球建立起來的感情﹐自然是不一樣。

Johnny跟Monica是最近常常來『Bizarre Lounge』的一對情侶﹐我從他們的對話推測﹐他們大概是所謂的辦公室戀情吧﹖所以在上班的時候通常是遮遮掩掩的﹐兩人必須假裝不熟的樣子。

「先生﹐拜託你別抽煙好嗎﹖你這樣會燻到別人耶﹖」一位年紀看起來有些歲數﹐但是臉蛋跟身材仍然很姣好的女子﹐走到吧台這邊來﹐對我跟我們的熟客彼得抗議著﹔我自然不願意與那女子爭辯﹐所以把煙給熄了。

「嘿﹐妳猜等等那個美腿女服務生﹑跨上台階的時候﹐是用左腳還是右腳﹖」熟客Sam望著小妹小若的迷你裙﹐這麼地跟他新交往的女友Mandy說著﹕「我們小賭一下﹐我猜左腳先踏上來﹐賭一杯海尼根就好了。」

小劉是我當兵時候同梯的朋友﹐我跟他特別談的來﹔退伍後這十幾年來﹐我們仍然斷斷續續地保持聯絡﹐所以我知道他在工作上面﹐一直不是很順利。大概一年前吧﹐他突然失去了聯絡。我後來輾轉從他家人聽說﹐他跟了個縱貫線當地的老大。…唉﹐我們這把年紀了﹐才開始去混黑道﹐似乎也嫌老了點吧﹖

每逢歲末時節﹐尾牙﹑忘年會﹑與慶祝的包場派對特別多﹔今晚我們店裡又有包場的Party﹐不過這個場次比較特別﹕這是我自己國中的校友會。

今晚來了個新朋友﹐他的名字叫作『安卓治』﹑我後來叫他『Mickey Mouse』的中年男子。

「Annete﹐ will you marry me﹖」熟客Frank在Lounge裡面﹑眾目睽睽與鎂光燈之下﹐右膝著地﹑向他的女友Annete求婚﹐掏出了個璀璨耀眼的『Bvlgari』鑽戒出來。

兩位身穿唐裝的中年男子﹐看來都是大腹便便﹑滿臉橫肉﹐脖子上都掛了串水晶的佛珠﹐而且一手戴著看來很昂貴﹑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作成的唸珠﹐另一手則是勞力士鑽錶﹔光是看他們穿的唐裝﹐就知道是精心剪裁的服飾﹐上面的釦子都是玉石作的﹐索價必然不菲。…兩個人進了店之後﹐一直左顧右盼﹑不知道在看些什麼﹖有時候掐指盤算﹑有時候喃喃自語。

到我們店裡的客人﹐當然是來喝酒的﹐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﹐把妹的﹑吊凱子的﹑或是來應酬的佔大多數﹔但是專程來酒吧寫信讀信的﹐這個女孩子還是第一個。

「老闆﹐你們這裡有日本粗米酒嗎﹖我們要燙過的。」一個全身穿黑色西裝﹑狀似保鏢的男子﹐對我提出了這個要求。

羅少爺是本店的貴客之一﹐他才三十出頭﹐目前在美國某名校攻讀商學博士﹐只要他有空回台灣﹐一定會來本店坐坐。他的家世很不錯﹐所以造就了他成為美食﹑美酒﹑時尚﹑名車…等等的專家﹐是個大家印象中典型的上流社會人物﹔如果他是一個人來﹐他通常是沉默地點一瓶Cabernet﹐靜靜地讀著他最喜歡的存在主義﹐這時候的他﹐就像個沉思的哲人。

「媽﹐我很好啦﹐我一直都在店裡面上班啦﹔好啦﹑不用擔心…嗯 ﹑嗯…」小若在電話這頭說著﹐然後掛上手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