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嘿﹑小沈﹐我打算『金盆洗手』﹑封筆不寫了﹔」﹐老嚴是某大報的主筆﹐尤其擅長辛辣的政治與社會評論﹐敵營的對手﹐對他淵博的知識與生花的妙筆﹑頗為憚忌幾分﹔他點燃了煙﹐緩緩地吐了一口氣說﹕「這幾個月﹐其實我就想停止了﹐只是形勢比人強﹐我一直被長官慰留下來﹐現在選戰都已經告一段落﹐所以我才鼓起勇氣再遞辭呈。」…我不敢跟他說﹐其實我們訂的是敵營的報紙﹔不過倒不是我死忠支持另一邊的陣營﹐那是因為去年我抽獎中了兩年份的免費贈報﹐現在還沒有到期。
「哦﹑為什麼呢﹖」旁邊一位叫作Danny的年輕朋友﹐搖了搖方底杯中Martini與冰塊﹐然後問老嚴說﹕「我還蠻常拜讀嚴先生您的社論的﹐寫的不是好好的嗎﹖為什麼突然要停筆了﹖工作壓力太大了嗎﹖」
「可以這麼說吧﹖不過這不是直接從工作上面的﹐而是心態上的問題﹔」老嚴空洞地望著他方才吐出來的裊裊煙霧﹐接著說﹕「我雖然號稱是佛教徒﹐不過我一直不是個正信者﹔最近我自己周遭發生了一些事情﹐我突然發現到﹑這個社會已經變了﹐變得已經不再是我所熟悉的土地了。…人們開始冷冰冰的呆在旁邊看別人笑話﹐主動地去詢問別人的政治傾向﹐或者對於悲慘的人事遭遇不願加以聞問…」
「嚴先生這麼說言重了﹔自古以來﹐黨同者拉攏標榜﹐相左者譭謗伐異﹐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吧﹖您這方的人馬﹐少了您這擲地有聲的主筆﹐豈不損失重大﹖」Danny雖然看來年輕而未染世故﹐不過遣詞用語﹑倒是頗有書卷氣息。
「我本來也是抱著你這種想法。不過有一天﹐我在捷運裡面聽到別人吵架﹐竟然有人是為了我的社論而爭吵﹐而且後來還當眾打架了起來﹗」老嚴嘆了口氣說﹕「唉﹑我之前常常說﹕政府﹑政客才是國家的亂源﹐雖然有人說『媒體』也是一份子﹐不過我總覺得﹑我也只是搖搖筆桿﹑討口飯吃吧﹖那有這麼嚴重﹖…直到那次親眼所見﹐才知道自己已經是讓這片土地混亂的主因之一了﹔所以﹑我決定為了自己好﹐為了下一代﹑也是為了這片土地﹐我還是封筆了吧﹖以前我所造成的『罪孽』﹐希望也能隨之停止…」
「佛家也說﹕『放下屠刀﹑立地成佛』﹐我是衷心這麼希望的﹔以後﹐我會改寫一些教化心靈﹑激勵人心的東西。」﹔看來﹑老嚴是真的良心發現﹐要給這個社會一點清新吧﹖
「咈咈﹑你吃了幾天素﹐就以為自己成仙成佛了嗎﹖」Danny冷冷地說著﹐眼神也突然變得殺氣騰騰﹗他從自己手提包裡面﹐掏出了一個玻璃罐﹐蓋子一打開來﹑竟然是嗆鼻的化學藥物味道﹗他接著說﹕「你如今名利雙收﹐現在就想退出江湖了﹖那麼以前被你筆下所傷害過的人﹐像是我爸爸的命﹑要怎麼還﹖﹗」
「令尊是﹖」﹔Danny說了個名字…那是上個月某樁管理疏失而致人於死的事件﹐其中一個中階主管人員﹕他後來因為不堪輿論壓力﹐因而『畏罪自殺』。
「等一等﹑Danny﹗」﹐老嚴這下子真的慌了﹐連忙退後了幾步﹐但是Danny也亦步亦趨地跟著﹔老嚴緊張地求饒說﹕「你自己想想清楚﹕殺了我﹑難道就可以換回你爸爸的命來嗎﹖」
「難道不殺你﹑就可以換回我爸的性命嗎﹖」Danny說完﹐便把整瓶的硝酸﹑潑到老嚴的臉上。
發表時間﹕ 2005-02-12 10:18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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