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挖掘出一個億萬富豪臨死前的願望﹐絕對是件浩大的工程﹐而且老王已然行將就木﹐他隨時都有可能走人﹐所以我必須跟時間賽跑﹕「老王﹐你現在不便說話﹐所以由我來發問﹕還是一樣﹐你同意的話﹐就眨三下眼睛﹔若是不同意的話﹐你就眨兩下…可以嗎﹖」

老王眨了三下眼睛。

「你的願望﹐是不是跟你自己的生命有關﹖你還是希望能夠熬過這關﹑而不想死掉﹖」﹔所謂『千古艱難惟一死』﹐越有本錢享受人生的人﹐自然不會跟那些燒炭自殺的人一樣﹐他們不可能會覺得﹑活著有什麼痛苦的﹖但是老王的答案﹐是緩緩地眨眼了兩下…這讓我錯諤呆立了一下。

「那麼﹑是跟錢有關嗎﹖」…我真是糊塗﹐吝嗇的老王如果不摳門﹐半年前也不會為了省區區一顆感冒藥的錢﹐還有三個月前﹑那筆移殖腎臟手術的錢﹐以至於落到如今的田地了。古漢醫的醫經中有云﹐病家有六不治﹐其中一條﹑就是『重財輕身』。

果然還是跟錢有關…老王這回似乎是滿意地神情﹐快速地眨了三下。

「是與你家族企業經營有關的嗎﹖你還想交待些什麼是不是﹖」。老王似乎猶豫了一下﹐眨了兩下眼睛﹔也許這個命題﹐與他的心願有部份關聯﹐但又不完全有關係…所以﹑我猜測是跟第一繼承人﹐也就是跟王大公子有關。

「老王﹐是跟你的大公子﹑王總裁有關的嗎﹖」…果然被我找到蛛絲馬跡﹐老王眨了三下。

「你要改變繼承人選嗎﹖」…老王表示否定﹐眨了兩下。

「你知道王總裁﹐刻意不讓你接受更好的治療﹐所以讓你今天變成這個樣子嗎﹖」﹔令我意外的是﹐老王眨了三下…他雖然在病中﹐也呈現半彌留狀態﹐但是意識仍然清楚﹐也知道自己被自己貪婪的長子﹑刻意延誤施治。

「老王﹐你知道你的長子故意不找好醫生替你治療﹐你仍然要他繼承你龐大的企業王國﹖」…除了實現老王的願望﹐我也計劃同時滿足王氏家族所有成員﹐各自勾心鬥角的夢想﹐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岔題﹐了解一下他們的狀況。這個老王﹑莫非是病瘋了﹖為什麼他已經知道兒子想謀奪家傳﹐因此苛刻對待他﹐但還是希望他來繼承家業呢﹖

我試著揣摩著老王的人格特質與思維邏輯﹐思索了幾秒鐘﹐忽然福至心靈﹐於是微笑地對他說﹕「我明白了…你選擇王大公子來繼承王氏企業﹐就是因為他跟你一樣摳門…連自己老爸救命的醫藥費都敢吝嗇﹐還有什麼不會省的﹑對吧﹖」

老王似乎高興於有人能夠理解他的想法﹐居然連續間隔地﹑給我三次肯定的眨眼訊號。

「你的願望﹐既然不是改變繼承人選…那麼是不是要他親自主持你的喪禮﹐而且希望越簡單﹑越省錢越好﹖」﹔看來我終於揣摩出這個刻薄吝嗇的億萬富豪﹑死前最後的願望。於是我安撫他說﹕「既然王總裁連你的醫藥費都敢摳門﹐你實在不必擔心這個的…不過請你放心﹐我一定會再三的囑咐他﹐要切實執行你的臨終心願的。」

老王肯定地眨了三下眼睛…但是他卻沒有閤上眼睛﹐眼珠子依舊骨碌碌地轉著﹔一下子看著左邊的窗戶﹐又一邊盯著天花板的吊燈﹐如是來回地好幾遍﹐十分心神不寧的樣子。

「老王﹑你還不肯死去…是不是還有願望呢﹖」﹐我疑惑地問著他…我還以為﹑令他臨終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願望﹐只是要他大兒子在他自己的喪禮上﹐多省點錢而已。我繼續揣摩他的想法﹐還有視線移動的路線﹐不禁啞然失笑。

不會吧﹑老王﹖…你不肯死掉的原因﹐只是因為大白天開燈﹐很浪費錢嗎﹖

所以我問老王﹐這是不是他最後的心願﹖他果然眨了三下眼睛…於是我走到電燈開關旁﹐按下了按鈕﹐老王也終於安詳地閤上了眼睛。



這個造夢事件﹐還沒有結束。

我後來換了個身份﹐告知了王大公子﹐老王生前最後的心願(我把當時跟老王『對話』的經過﹐偷偷用錄影機拍攝下來)。在老王生前﹐表現還蠻吝嗇儉樸﹑因此深得老王賞識的王總裁﹐那時候正因為父親終於『走』了﹐興奮地樂不可支。我交給他錄影光碟的時候﹐他正在打越洋電話﹐訂購一台要價美金近百萬的『Maserati』跑車…這是他忍了很久﹐在老王仍然在世的時候﹐根本不敢作的奢侈行為。

他當然不介意舉辦個寒酸的喪禮﹕反正他根本就不是為了替父親省錢﹑而苛扣醫療費用…他根本就希望老王快點死掉﹐自己好趕快當家作主。如果老王地下有知﹐一定會暴跳如雷﹐對於繼承人選的議題﹐恐怕也會重新考慮吧﹖

既然老王的遺願﹐王大公子的夢想﹐我都順便一齊實現了﹐那麼﹑也該輪到沒有分到大筆財產的王家千金Julian了吧﹖

Julian似乎對於財產的興趣不大﹕在老王的公祭儀式舉辦前的這兩週﹐我又改變了身份﹐仔細地觀察了她一陣子﹔她是真心地希望父親能夠康復﹐而且她本身就已學有專長﹐並不需要倚賴祖產﹐就能過著優沃的生活。

「如果阿爸能夠早點就醫﹐就不會死得這麼意外了﹗」﹐我在公祭儀式上﹐扮演著葬儀社的禮賓人員﹔Julian悲從中來﹐忽然跟我這個陌生人哭訴了起來﹐埋怨著她大哥的不是。

呵呵…Julian﹐所以妳覺得妳的大哥﹑不配繼承王氏企業的位子﹐而且覺得妳的老爸不該枉死嗎﹖…



因為老王不喜歡奢侈豪華而浪費錢的墓地﹐所以王家決定火葬。在葬禮最後的程序﹐我又扮演成一個僧侶﹐挨在老王的薄棺旁邊誦經﹔接著﹐我悄悄地撬開了棺木上的鉚釘﹐在送老王的棺木進焚化爐時﹐我偷偷地﹑反覆地對著焚化爐裡面﹐裝著老王的棺木說﹕

「老王﹑我是『Q』﹐就是那個幫你關燈省電﹑完成遺願的『造夢師』…你的大兒子在你死後﹐就不再坐公司免費的交通車上下班﹐而且還花了美金一百萬﹐買了台歐洲進口跑車…」

呵呵﹑我果然感覺到﹐裡面似乎有微弱的悶響傳出…於是我接著說﹕

「老王﹑你要是再不爬出來﹐等一下就要被燒成灰燼…到時候可就沒有人﹐能阻止你的大兒子過奢侈的生活囉﹖﹗」

不到幾秒鐘﹐焚化爐的窯門突然被撞開﹗﹗一具剛被焚燒﹑半腐爛的老者屍體﹐果然順著火舌湧出﹗﹗當場的眾人見狀﹐全部嚇得不得動彈…尤其是原本看來春風得意的王大公子﹐頓時被父親死而復活的場面﹐嚇得尿濕了褲子﹗﹗

就看死不暝目的老王﹐像是活人似的飛奔向前﹐用他那雙枯爛又半燒焦的雙手﹐緊緊地扣著王大公子的脖子﹐將他活活掐死…




發 表 時 間 ﹕ 2006/08/31﹐ 04﹕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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