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般無聊的午後

有時候本店會有些客人們﹐自己帶了副撲克牌來玩﹐甚至於當場就與朋友們小賭一番﹔如果沒有高聲喧譁﹑嚴重干擾到其它的客人﹐通常我並不介意。這晚﹑一位穿著體面﹑叫作『喬瑟夫』的中年男子﹐帶著迷人的笑容與氣質光顧本店﹔一開始﹑我也沒認出他是個職業的老千。

「給我來支95年的『Dom Perigon Champagne』吧﹖」喬瑟夫優雅地跟小弟小威點了酒﹔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吸引別人的話﹐那麼他的目的絕對是達到了﹕幾個比較懂酒的熟客們﹐聽到有人點了瓶市價要四千多塊錢的香檳﹐紛紛對他側目。…他並沒有理會別人的眼光﹐只是從自己Canali的大衣外套裡面﹐取出了盒燙金邊的撲克牌﹐自顧自地發牌﹑玩了起來。

我們的熟客Heather﹐是個識貨的都會女子﹐知道這個男子品味不凡﹐於是上前搭訕說﹕「一個人玩牌﹑不無聊嗎﹖你好﹑我叫Heather。」﹔他抬起了頭﹑禮貌地笑了笑﹐於是起身很紳士地拉了椅子給Heather坐下﹑然後接著說﹕「我叫喬瑟夫﹐剛剛才從機場回來﹐我正愁沒有牌伴呢﹖…Heather小姐﹑妳會玩什麼遊戲呢﹖不過我想賭點東西﹐這樣比較刺激些。」…我想這就是在酒吧工作的樂趣﹕店裡面男女的談話中﹑話中有話﹐光是咀嚼他們的『弦外之音』﹐就比電視劇裡面精彩一百倍。

「嗯 ﹑現在還是過年﹐我們玩十三張如何﹖」Heather吐了吐舌頭說﹕「不過不賭錢噢﹖我牌技不好。」

「沒關係﹐我們賭一頓燭光晚餐跟電影就好了﹕我如果輸了﹐就請妳在任何一家本市的高級餐廳吃飯﹑妳來指定﹔如果我贏了﹐妳請我喝杯咖啡﹑看場電影就行了﹔這樣不會很過份吧﹖」喬瑟夫溫柔地看著Heather﹐瞧得Heather臉都紅了。…幾局下來﹐喬瑟夫與Heather勝負各半﹐仔細清點兩個人贏的『道』數﹐Heather竟然還小贏喬瑟夫兩三道﹔所以喬瑟夫雙手攤開說﹕「能邀美女共進燭光晚餐﹐其實我才是贏家呢﹖」

這時候一直在旁邊看著﹐早就對Heather有意思﹑可是屢屢碰軟釘子的『義和團團長』Micheal說﹕「嘿﹑喬瑟夫﹐咱們也來玩一局如何﹖」﹔喬瑟夫看了看Micheal﹐然後幽默地說﹕「當然歡迎﹐可是我們兩個老男人共進燭光晚餐﹑還是看電影﹐有點怪怪的吧﹖」﹐眾人們聽了﹑都不禁莞爾一笑。

「去﹑賭那個作什麼﹖你看起來身家也不錯的樣子﹐五百塊錢一道﹐你應該玩的起吧﹖」Micheal有些語帶挑舋地說。…喬瑟夫抬起了右手看看時間﹑刻意秀出他戴著的Cartier說﹕「五千塊一道比較刺激吧﹖除非你現金不夠囉﹖」﹔Micheal是個直腸子﹑急性子﹐哪經得起人家這樣冷嘲熱諷﹖所以掏出了厚厚的皮夾﹐便坐在喬瑟夫的對面﹐示意他開始發牌。

這時候與Micheal一起來﹑也是我們熟客的吳老闆與錢總也覺得有意思﹐吳老闆先開口說了﹕「過年嘛﹑我也來一腳吧﹖看到『肉腳』不玩﹐太對不起自己了。」﹐喬瑟夫微笑地點了點頭﹐也示意他們坐下來。…四個人就這樣玩了快一個鐘頭﹐眼見剛剛還蠻肉腳的喬瑟夫﹐已經贏了三人將近一百多道﹔雖然這裡不是職業賭場﹐也沒有幾個人在旁觀戰﹐可是這桌賭局﹐無疑地很驚心動魄。

這時候吳老闆跟錢總﹐已經開始流冷汗緊張了﹐喬瑟夫則故作輕鬆狀地說﹕「今晚大概是先前美女帶給我的好運﹐我的手氣好像還不錯﹔這樣算算﹑你們可能損失不小哦﹖七十多萬塊錢﹑對Micheal兄來說﹐應該也不是個『小數字』﹑我看…」﹔喬瑟夫還沒說完﹐Micheal便打斷他的話說﹕「區區七十幾萬﹐老子還玩的起﹗」﹔也不知道他是那根筋不對﹐就這樣跟喬瑟夫扛上了﹐也許只是不想在Heather面前出糗而已吧﹖

於是又過了一個小時﹐三個人竟然輸了快一千道﹐算算就是五百萬了﹗吳老闆跟錢總簡直已經被嚇得面無血色﹐即使是倔強的Micheal﹐也開始猛抽煙與頻頻開罵﹑來掩飾他的不安﹔不過又過了一個小時﹐三個人又略為扳回一城﹐把輸的道數﹐縮小到三四百道。…然後﹑就在喬瑟夫又開始要贏回來的時候﹐他卻開口了﹕「各位﹑現在時間也晚了﹐你們想繼續翻本﹑還是我們乾脆收攤回家呢﹖我想你們大概身上也沒這麼多現金﹕這樣吧﹑反正過年嘛﹖我拿一半就行了﹐這樣Micheal兄應該不會介意吧﹖」

吳老闆跟錢總﹐對喬瑟夫投以感激的眼神﹐然後催促Micheal趕緊『收工回家』算了…其實Micheal也已經怕到了﹐此時正好有了個可以下台階的籍口﹔於是眾人撇了八九十幾萬﹑悻悻然地離開了。

全程看完這個賭局的Heather﹐對喬瑟夫的賭技與氣度﹐可以說是既欣賞又崇拜﹐Heather用著『仰望』的角度看著他說﹕「喬﹑今晚去吃海陸大餐如何﹖…還有﹑你是怎麼贏他們這麼多錢的﹖你是個職業郎中對不對﹖」



「嗯﹐我的確靠賭為生﹔」喬瑟夫優雅地一邊把鈔票收進口袋裡﹑一邊回答Heather說﹕「我是個『殷實』的賭客，不作弊、不借錢、不動氣、不超過，賺夠了就走人，或輸光了就走人。有時故意輸錢，去引誘那些貪小便宜的肥羊；也有時候故意贏錢，去引誘那些衝動好賭的肥羊。」

「學會算牌﹑精通技巧﹐甚至於搞些作弊的手法﹐這些小伎倆花幾個月學學就會了﹐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…當老千最困難的地方﹐是怎麼把對方吊上手﹐然後壓榨到某個程度後﹐又能讓他們甘心『好來好散』﹑我們也可以『全身而退』地安全離開…」﹔說到這裡﹐喬瑟夫從口袋裡面數了幾萬塊錢出來﹐遞給Heather說﹕

「這些是我答應妳燭光晚餐的餐費﹐不好意思﹑我不能奉陪。這些錢也算是給妳吃紅的﹐要不是那幾個人看到我輸給妳﹑以為我是肉腳﹐而且又覬覦妳的美色﹑想要耍耍派頭﹐我也不會這麼順利﹐所以﹑妳應該吃紅的﹔」喬瑟夫這時候整理衣服﹐起身準備離開前﹐對座位上一臉吃驚訝異的Heather說﹕

「出來江湖上跑的人﹐不是求財﹑就是求色﹐我不是屬於後者﹔『玩不起就不要玩』…這是我能給妳最大的忠告：不要和『情』開玩笑，我已經一眼看出妳輸不起。」






發表時間﹕ 2005-02-21 14:30:5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