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般無聊的午後

等到日暮後﹐我與小茵﹐以及長回左臂的Catherine﹐小心翼翼地踩在『小笠原』化身的巨木橋樑﹐跨過了『三千弱水』。說也奇怪﹐那『弱水』在這一頭所形成令人不舒服的電磁感﹐在湖面的另一邊﹐就完全消失了。

眼前還有一小段上坡的山路﹐但在夜晚中﹐仍隱約可見山丘後面﹐透著閃閃的金光。我們三人不敢大意﹐仆伏在丘陵的高隆處﹐先觀察山谷後的景色…

天﹗就算將全世界的珠寶首飾搬過來﹐也沒辦法與之比擬﹗…這座山谷﹑傳說中『西王母』所居住的『瑤池金殿』﹐完完全全是由黃金﹑鑽石﹐以及各式的寶石﹑翡翠所打造而成的﹗那不是後天鑲嵌﹑彫琢出來的﹐而是這整座山谷﹐根本就是金銀寶石為材質﹑渾然天成﹐根本沒有其他雜物攙雜﹗

人家說﹐鑽石是女人的好朋友﹐小茵與Catherine﹐縱使是擁有異能的奇女子﹐也忍不住要把玩路上的石頭…那些都是金剛鑽﹑紅寶石﹑祖母綠的原石﹐個個都有拳頭﹑大海碗的尺寸大小。

「大膽的『變種人』﹗竟然敢偷入『瑤池』聖域盜寶﹖﹗」﹐一個操著中原古語﹐刺耳如鍋鏟刀勺交錯的嘶喊聲﹐伴隨著長鞭撕裂空氣的高頻率音響…這兩道尖銳刺耳的音聲﹐還在眼前的這條長鞭之後﹗



我自恃身穿『金剛不壞之身』﹐還沒機會看清楚那條鞭子是什麼﹐在電光石火之間﹐先將Catherine﹑小茵用力推倒到一旁﹐自己用背部先挨了一鞭﹗忍不住口中腥甜之氣涌上﹐…『哇﹗』的一聲﹐我吐出了一口鮮血﹗

『金剛不壞之身』﹐是我在之前的造夢行動中﹐自『司徒雲堂』身上取下來的。這身來路不明的高科技輕薄護甲﹐雖能抵擋各種利刃﹑子彈﹑火焰﹐甚至電磁波﹑靈魂附身﹑念力等侵襲﹐但穿著護甲的我﹐畢竟還是肉身﹐遇到極為強大的撞擊力﹐依舊會筋裂骨折。

我忍著滿眼金星﹐下意識地翻身滾到旁邊﹐屈身挨在一顆金剛鑽材質的岩石邊﹐躲過了第二擊﹐卻發現再也舉不起右臂。…我的右肩胛骨﹐已經被打斷了﹗

透過身邊這透明的鑽石巨岩﹐我見到小茵也找好掩護﹐躲在另外一枚黃金巨石之後﹐而Catherine則欺身飛蹤﹐要接近那個出鞭攻擊的人…但見鞭圈籠罩﹐猶如蛟龍盤旋﹐Catherine還沒近身﹐就被打得皮開肉綻﹗

使鞭子的人…不﹗那是一頭人面豹身﹑鷹爪虎牙的怪物﹗牠正用著身後長約數十尺長﹐佈滿蛇鱗的尾巴﹐狂風暴雨般攻擊著我們﹗令人覺得妖異而毛骨悚然的﹐是那張人面﹐居然是張傾國傾城﹑世間稀有的絕色美貌﹗

西王母﹗

即使Catherine的吸血鬼體質﹐有著再生能力﹐但是鮮血一直這樣地淌流﹐遲早也有燈枯油盡的時候。於是我用左手﹐抽出藏在靴子底下﹐在之前造夢行動中﹐所獲得的『天葬藥水』﹑『阿雅農降頭』。…尤其崑崙山離西藏不遠﹐那些專食人肉的禿鶩﹐就算不敵西王母的威力﹐至少可以掩護我們一陣子﹐更何況還有天下第一的『阿雅農降頭』﹗

於是一咬牙﹐我大膽衝上前去﹐閃過兩鞭子﹐作了個假動作﹐立刻將兩件咒物﹐精準地拋擲中西王母的身上﹗

「原來是『咒法師』嗎﹖咈咈…一切咒法邪術﹐在瑤池聖域裡面﹐是不管用的﹗」﹐西王母那尖如利刃的嘶吼聲﹐可怖的造型﹐與她美麗不可方物的容顏﹐形成了極為邪秘醜陋的對比。



不到十秒鐘﹐由二十一個嬰靈組合而成的『阿雅農降頭』﹐應該首先發動﹐此時卻只聽見﹐由我們身後『弱水』所在之處﹐傳來尖銳的聲響﹐就好像昆虫被電蚊器電擊﹐仿彿還伴隨著嬰孩的慘叫﹗

又過了幾分鐘﹐我瞧見遠方有大批的禿騖﹐朝著瑤池的方向飛來…卻好像迷了路一般﹐始終在週圍盤旋﹐偶爾有飛近的﹐也仿彿失重一樣﹐跌入弱水﹐然後再也沒有音訊。

我心裡一沉﹐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…

『弱水』作為『護城河』的功能﹐除了毒殺各種生物的化學性質﹐讓各種的水陸交通工具無法航行的物理密度之外﹐它所形成的超級電磁能場﹐不但可以阻隔擁有電子儀器的現代飛行器﹐連飛鳥的小腦功能也會被干擾。甚至於﹑所有以靈魂﹑念力形式存在的生命能量﹐一律都會被電擊而消滅﹗

「卑鄙的變種人﹑咒法師﹐去死吧﹗」﹐西王母這一鞭抽向Catherine﹐我連忙撲身過去﹐搶著要抱起傷痕纍纍的她﹐不顧這一鞭﹐是否會讓我粉身碎骨﹗



只聽「啪﹗」的一聲﹐火辣的感覺立刻透徹心扉﹐但是這一鞭﹐力道沒有擊斷我右肩胛骨那一下強烈…不知道什麼原因﹐西王母的蛇鱗長鞭抽中我的一瞬間﹐忽然收回了力量。

「你是誰﹖為什麼穿著我送給『姬滿』的寶甲﹖」﹐西王母提到『姬滿』這個名字﹐語氣居然都柔和了許多﹐連聲調都變了﹐像是個懷春的少女﹐提及情郎的名字。

我在腦海中﹐快速地搜索著『姬滿』這個名字。…當我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之後﹐不禁訝然失笑…我若早些想起他﹐就不必冤枉被打斷骨頭﹐也連累Catherine皮開肉綻了。接著我用充滿感性的語氣﹐以古中原口音漢語吟誦﹕

『予歸東土﹐和洽諸夏。萬民平均﹐吾顧見汝。比及三年﹐將復而野﹗』

果不其然﹐西王母聽見我吟出這首詩﹐潸然淚下。她可怖的怪物形象﹐也慢慢地變化﹐逐漸地收縮﹑聚合﹐最後變成一個娉婷俏麗﹑乳房與腰枝纖瘦的美少女…與我們相同的人類外型﹐與她美麗的臉龐相襯的軀殼。

『白雲在天﹐山陵自出﹔道里悠遠﹐山川間之。將子無死﹐尚能復來﹖』

…傳入耳中的﹐是清脆如銀鈴﹐世間難得幾回聞﹐令人心碎的少女泣訴。



我扶著孱弱而傷痕纍纍著的Catherine起身﹐她也瞪大了眼睛﹐見證了這不可思議的變化﹐不管是西王母身體形態的變化﹐還是態度語氣的變化。…小茵此時也挨在我的身旁﹐仿彿對於我與Catherine親密的接觸﹐有些吃醋。

「她﹑她…為什麼『變』這麼多﹖」﹐Catherine畢竟不懂古老的中原漢語﹐於是悄聲問我。

「因為她說﹐我穿的『金剛不壞之身』﹐是她送給一個叫做『姬滿』的男人﹐而那個男人﹐是她三千年前的情人。…我與她剛剛分別唸出來的東西﹐是他們三千年前分手時﹐各自吟誦的情詩。」

「『姬滿』是誰﹖」﹐小茵嘟著嘴巴問我。…她畢竟只是初中程度﹐漢學歷史﹑或是古神話學讀的不夠多。我回答說﹕

「『姬滿』是西周王朝第五任帝王…傳說中曾經來過崑崙瑤池﹐親會西王母的『周穆王』﹗」




發 表 時 間 ﹕ 2007/12/27﹐ 11﹕4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