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過兩天就是Ash Wednesday（中文翻譯為聖灰日）﹐也就是天主教齋戒期（Lent）的開始。根據一般的習俗﹐教友們要挑個自己很難捨得的習慣﹐然後在未來的46天內嚴格遵守（嚴格來說﹐禮拜天是可以開齋的）﹐一直到復活節（Easter）為止。
選擇捨棄的項目﹐必須是你覺得很難捨的東西。像我有個男同志的朋友開玩笑說﹐他跟他男朋友選擇「Quit All The Girls」﹐這種項目對於他們不痛不癢﹐自然就沒有什麼意義了。
去年我選擇的是禁酒﹐也順利地停止飲酒46天。今年我選擇的是比較傳統的方式﹐就是從午夜開始﹐到隔日下午三點以前﹐完全不進食任何固體食物﹐僅僅飲用液體﹐並且儘量以水為主﹐不使用液體代餐來作弊﹐除非忽然生了重病﹐必須要補充營養。
我跟網友﹑教友討論到這個問題﹐有些朋友提供意見﹐或是發出質疑說﹕「那麼可不可以喝豆漿﹖」﹑「如果豆漿可以﹐那麼米漿也行囉﹖」﹑「那麼稀薄的米粥﹐算固體食物還是液體﹖」﹑「如果米粥可以﹐那麼雞湯﹑魚湯的清湯呢﹖」
Lent的典故﹐是模擬耶穌基督﹐當初在沙漠40天﹐米水不進﹐而通過魔鬼誘惑的過程。所以上面的疑問﹐沒有抓到齋戒的精神﹕重點是要難捨而捨﹐而不是挑選的項目是什麼﹖所以只要舒適於半分﹐就不合乎齋戒的精神。
不要忘記故鄉郭董的名言﹕Demon Hidden in Details。你一直想找漏洞鑽﹐就是中了自己心魔的詭計﹐企圖心存僥倖。
作為一個大夫﹐又是武術教師﹐如果一天捨棄兩餐﹐體力勢必會被影響﹐所以我開始設計藥方﹐給自己補充體能。後來翻翻自己的筆記﹐忽然想到﹐在2003年底﹐我泡了一罐藥酒﹐當初是想送給老爸補養的﹔後來他因病故逝﹐這酒也這樣擺了8年﹐擺到我自己都快忘記它的存在了。
我自己筆記的記述﹐這帖藥酒可以﹕強筋健骨﹑補充體力﹑顧胃整腸﹑補腦強精﹑開憂解鬱﹐烏鬚髮而榮顏澤﹐大致跟我將要進行半絕食時﹐遭遇的病況差不多﹐所以就決定打開來喝了。
我知道有些老中醫﹑老酒鬼﹐多半有惜藥﹑惜酒的習慣﹐也就是基於藥﹑酒會越屯效力越強﹐味道越香醇﹐所以反而越來越捨不得動用的心結﹐我個人倒從來沒有這種問題。…如果完全不能動用﹐那麼即使銀行帳戶裡面有個十億八億的數字﹐之於我也等於是零﹐這就是我對於許多事物的看法。
我依稀還記得﹐當初設計這個藥方時﹐腦中浮現父親的形象﹐就是個心機深沉﹐一生巴結謹慎﹐在別人眼中是個超級好好先生﹐但是只敢在家喝悶酒﹐然後跟兒子吐出龐大的負面能量的老人。
所以當年父親出殯時﹐見到一個個號稱是父親好朋友﹑好親戚﹑好街坊的男女老幼﹐我會不自覺得想到﹐哪些人欠了沈家的錢﹐幾十年都沒有還﹖哪些傢伙睡了別人的老婆﹑哪些又偷了哪家的漢子﹖哪些人得罪過父親﹑爾後前倨而後恭﹖哪些人跟父親常常把酒言歡﹐但暗地裡走法律路線﹐偷整了父親好幾次﹖哪些人曾經在沈家裡面偷東西﹐然後下跪磕頭求饒過﹖
那些人的數目﹐將近3﹑40%﹐以當天出席父親喪禮的人數來看﹐就是將近100人﹐可恨的是﹐作兒子的還得下跪磕頭﹐跟那些虛偽的傢伙答禮。
如果凡事都可以照我自己的意思去作﹐也就是大家所謂的「作自己」的話﹐我現在早就被關在監牢裡面服無期徒刑了﹐因為我想把哪些虛偽的傢伙﹐一個個揍到骨折吐血。
所以我想到﹐父親把這些都忍下來了﹐然後終身不跟除了我以外的人透露﹔因為他想做到君子不出惡言﹐但又怕作兒子的面對江湖險惡而吃虧﹐所以要讓我知道﹐他身邊那些狀似交好的朋友們﹐底細是什麼﹖
不過父親在肝昏迷之前﹐跟我偶然聊到之前的事情﹐他要求我﹑放那些人一馬﹐然後我也作到了﹐at least﹑so far so does。
我曾經讀到聖經裡面﹐描述帶領以色列人過紅海的摩西﹐上帝最忠誠的僕人之一﹐是個柔順﹑溫柔﹐受人尊敬喜愛﹐而相貌堂堂的偉男子。聖經英文版本的用詞﹐是個生活英語裡面的罕見字﹑Meek。
Meek的一般翻譯﹐就是溫柔﹑柔順﹑謙遜而已﹐不過更深層的意思是說﹕我明明掌握著你的生殺予奪的大權﹐但我卻始終表現得好像我是你的僕人一樣﹐非常耐心地聽你說話﹐跟你溝通﹑折衝﹐終究不出惡語﹐更不用說處罰對方了。
一般來說﹐絕大多數的父母﹐可以對自己的子女作到Meek﹔有些人可以對自己的父母﹑妻子丈夫作到Meek﹐但是對其他沒有血緣的阿貓阿狗也辦到﹐那就蠻罕見的了。
我老爸幾乎完全作到了﹐除了跟我抱怨以外﹔不過我也常常想﹐做個Meek的紳士﹑君子﹐終身卻得承擔超級程度的負面情緒﹐甚至連累到自己兒子日後的價值觀﹐這麼作值得嗎﹖
所以除了這個飲食的戒律﹐在尋找這罐酒的時候﹐我想到很多事情。其實老爸教我教得還不錯﹐雖然我沒有完全辦到他的程度﹐但我也避免了許多江湖的凶險﹐我一直是保護自己非常好的人。
所以我想到﹐我生命中唯一不順遂的事情﹔其實我好像摸到了些頭緒﹐但始終沒有掌握到重點﹐更蹦說擬出個作戰計劃﹐或是修煉進化的方案了。
在今天之前﹐我寫了很多東西﹐忽然思及齋戒﹑禁止些什麼的規定﹐所以我又決定﹐在這個齋戒期間﹐我可以多戒一件事情﹕
在齋戒期間﹐我完全不討論﹑抱怨﹑暗示﹑描述﹐自己過去以往﹑現在及未來期許﹐任何有關於我個人感情方面的事情。
老實說﹐該檢討的﹐可以慶祝與紀念的﹐還有值得追悼的﹐大概都寫遍了﹐但還是無法找出破除自己感情魔咒的方法﹔所以沉澱一下﹐儘量不去想相關的事情﹐或許可以醞釀出不一樣的東西。…其實我覺得﹐實踐這個項目﹐可能比挨餓還難受。
我希望可以在復活節時﹐體悟出一些道理﹐得到心靈的重生﹐因而有更健康的感情觀。
I want be a meek gentleman who can enter heaven.
我選的這首歌﹐歌詞蠻有意思的﹕
Just gonna stand there watch me burn﹐that's ok because I like the way it hurts.
Just gonna stand there hear me cry, that's alright because I love the way you lie.
覺得這個狀況很糟糕嗎﹖我辦到了﹐而且不只兩三個人次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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