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是西醫﹑中醫﹐還是巫醫﹐診斷乃是醫學的核心。
因為不管是扶正還是驅邪﹐你總得先知道病人的毛病是什麼﹐才能動手吧﹖就以中醫為例﹐有些人擅長針灸﹐有的人擅長用藥﹐或是推拿﹑拔罐﹑放血…等﹐但上述的東西﹐都只是醫療的方式與工具。
就算是巫醫﹐也得先知道病人是被樹妖還是水怪附身了﹐才好準備不同的作法法器與儀式啊﹖
如果遇到的病人是中暑﹐你還開給對方上等高麗紅參﹑鹿茸（熱性藥）﹐即使是名貴到一錢（三公克多）價值美金一百元的人參或鹿茸﹐那個中暑的人吃了﹐照樣當場暴斃。
對證下藥﹐乃是中醫大夫應該遵守的第一條例。
再來要介紹的概念非常的Dry﹐枯燥而乏味﹐不過也是中醫學裡面最核心的概念﹐中醫專有術語﹐稱為症（Symptoms）﹑證（Patterns）﹑病（Diseases）。在這裡﹐我必須要使用英文﹐倒不是為了跩文﹐而是使用中文﹐反而容易造成誤解﹐尤其證﹑症的發音相同﹐連老中都會誤解了。
以上的英文翻譯﹐是使用NCCAOM的美國中醫國家考試翻譯﹕
所謂的症（Symptoms）﹐中醫的定義﹐就是各種不舒適的感覺﹐也叫做病徵。但這些不適的現象﹐只是個別的狀況﹐比如說喉嚨痛﹐感冒會喉嚨痛﹐咽喉癌也會喉嚨痛﹐甲狀腺炎也會喉嚨痛﹐所以症的發生﹐只能作為診斷的資訊蒐集項目之一﹐不管在西醫或中醫的診斷。
即使您沒有醫學背景﹐也該知道﹕感冒﹑咽喉癌﹐以及甲狀腺發炎﹐是不一樣的東西吧﹖
所謂的病（Disease）﹐則是以西醫為基礎的醫學﹐所診斷的核心﹕也就是一組特定的病徵﹐伴隨著高相關機率發生﹐並且在生理檢驗（血液﹑體液﹑切片﹑透視圖表）的基礎上﹐檢驗出極類似的病理結構﹐或是致病因子（病毒﹑細菌﹑寄生蟲﹑毒物﹑或是不正常組織）。不過目前在西醫的臨床實作上﹐病人發作的病徵與不適感﹐在診斷的定義上﹐遠不如生理檢驗的結果重要。…因為課本這麼教﹐因為法律與保險相關的賠償﹑是這麼定義的。
在中醫上﹐也有類似的定義﹐只是沒有前述的病理檢驗而已﹐例如消渴﹑中風﹑小兒痘疹﹑顛僩﹑發狂憂鬱﹑瘟疫﹑外傷等等。不過總體上來說﹐傳統的中醫﹐並不那麼重視病這個層級的部份。
中醫核心的診斷概念則是證（Patterns）﹐也叫做證型。中醫的定義是﹕透過望﹑聞﹑問﹑切﹐也就是觀察氣色與身體結構﹐聽聞與鼻嗅病人的聲音與氣味﹐審問病人不適的病徵﹐再加上切脈以及觸診的綜合判斷﹐以診斷病人的病情發展﹐落在什麼階段﹑發生於什麼經絡與臟腑﹖
即使西醫也講究病程的發展﹐不過精密而老練的中醫大夫﹐對於病程發展的階段﹐會尤其著重。因為這關係到下針﹑下藥﹐以及劑量的精準程度﹐並且在治療策略上﹐事先預防﹑邪氣將會傳到哪一種下一階段﹖
這也就是黃帝內經裡面一個重要的治療原則﹐叫做治未病。積極來說﹐就是預防病機的傳遞﹐最大可能地降低病人的不適感。消極來說﹐即使醫家無力斷絕病源﹐或是病家由於久病﹑久傷﹑年弱年老﹐自體正氣嚴重虧虛﹐至少可以封鎖病灶﹐使之不再轉移變化﹐或是延遲更嚴重的病徵爆發出來。
前面的說明﹐可能讀起來很枯燥﹐所以這裡作個比喻﹐就拿大家共有的經驗﹐房子會漏水來比喻好了﹕
房屋漏水﹐本身就是一個症（Symptoms）﹑也就是病徵。如果你只是把漏水的地方﹐換塊新的板子﹐然後貼上壁紙或油漆﹐那麼永遠都沒辦法治本﹐你也無法期望﹐那個未知的﹑令你家漏水的原因不會再度發作。
所以許多朋友們﹐在沒有經過我親自診斷﹐或見面閒聊﹑或網路咨詢﹐就問我說頭痛﹑經痛﹑胃漲氣﹑喉嚨痛﹑飲酒過度如何養肝﹐該怎麼搞定﹖我總是回答﹕我沒有親自診斷﹐資訊不明﹑無法判斷。就是這個意思﹐而不是我小氣不夠意思。
由於一段時間的漏水﹐導致牆壁﹑天花板﹐開始生壁癌發霉﹐或是開始長蟲（例如蟑螂可以三週不吃東西﹐但是不能十二個小時不喝水）﹐或者其他沒水的地方也開始漏水﹐房屋結構開始扭曲變形﹐家裡有怪味產生﹐甚至電線會走火﹐水管﹑污水管開始不通…。這些不同的症﹐產生的排列組合﹐便是前面所定義的病（Disease）。病的這個層級定義﹐本身也隱含著病程的可能發展。
至於中醫診斷﹐最重視的證（Patterns）﹐則是根據望﹑聞﹑問﹑切﹐所蒐集的資訊﹐作專業的判斷而來。以屋子漏水來說﹕如果漏水現象﹐只在下雨後發生﹐那麼這個水﹐則是從外面來的﹐那麼就應該檢查房屋的外圍結構﹐如屋頂﹑天花板﹑牆壁﹐是否有破洞﹖
然而屋子的西邊有破洞﹐也可能會因為西邊的天花板比較厚﹐因此沒有滲漏﹐但水卻順著屋子的結構﹐流到板子比較沒那麼厚的東邊來﹐然後產生漏水。
所以一樣是外邪感染的風邪﹐有人的症狀表現是流鼻水﹑咳嗽﹑噴嚏﹐有人表現的症狀是頭痛﹑四肢酸痛﹐有人則是喉嚨痛﹐在中醫的解釋﹐就是各人秉性強弱不同﹔體質脾氣虛的﹐就會有濕症（流鼻水）﹐肺氣虛的就會咳嗽﹐衛氣虛的就會四肢酸痛﹐衛氣過盛﹑正在與邪氣搏鬥的就會四肢酸痛﹐體質偏熱的會喉嚨痛。…這也是西醫病理學上的疏漏﹐無法解釋同樣的病菌﹑致病因子（Pathogen）﹐為何在每個人產生的症狀不同﹖
如果不下雨﹐照樣會漏水﹐那麼有經驗的抓漏師傅﹐會聞一聞這漏水的氣味﹐是否有怪味﹖如果是的話﹐那有可能是污水管漏水。這個毛病（證﹑Patterns）﹐可能伴隨的相關症狀（症﹑Symptoms）﹐就是你家的馬桶﹑下水管不通﹐所以浴室或廚房的下水管﹐總是不通暢。
另外在歐美國家﹐因為冬季氣候嚴寒﹐所以普遍會裝置暖氣設備。所謂的暖氣管﹐也就是熱水管線﹐然後在各個房間﹐有個循環系統與熱交流的裝置﹐將熱水管裡面的熱能擴散出來。如果是這個暖氣管線漏水﹐那麼漏水的時機﹐就只會發生在開啟暖氣裝置的時候﹐漏水的位置﹐永遠不可能發生在最高樓層﹐因為暖氣管一定裝在地板裡﹑而不是天花板。而且漏水現象不會因為下雨﹑晴天而改變﹐且沒有氣味。
由以上的比喻﹕判斷漏水發生原因的過程﹐中醫的專業名詞﹐就叫做辨證。
如果你只是把漏水發生的部份﹐換個板子﹐然後重新油漆﹑裝新的壁紙﹐假裝真正的毛病﹐就因此消滅了﹐就叫做治標不治本。
這個治療法則的毛病﹐一般人﹑或是庸醫﹐都常常會犯。就好像因為飲食不當﹑作息不調﹑運動不足﹐導致便秘的毛病﹐所以有人會聽信廣告說的﹐吃些緩瀉藥﹐如優格﹑益生菌﹐或是中藥學理上﹐會導致脾陽衰虛而導致腹瀉的冷食如沙拉﹑茶飲等等﹐反正你覺得﹐眼下的大便通暢就好﹐就屬於這個範疇﹔就好像對付漏水﹐釘個新的板子﹐然後重新油漆裝壁紙﹐假裝令你便秘的真正原因消滅了。
由於真正的漏水毛病﹐沒有被抓出來﹐就會導致下一步的毛病﹐這在中醫稱為病機變生或傳導。例如前面提及﹐蟑螂會依附在有水源的地方﹐黴菌喜歡潮濕的地帶﹐石灰﹑木頭長期浸泡於水會腐爛﹐電線靠水﹑更是糟糕的危險。蟲害﹑壁癌﹑發霉﹑房屋結構扭曲﹐以及電線走火﹐就是由於證型傳導﹐病根始終沒有被醫治好﹐而接著會發生的病程。
但是這些症狀﹐未必立刻會顯現出來﹐這也要看這棟房子（人體）﹐主人本身有沒有注重衛生（所以蟲害比較不會產生）﹖房屋結構是否使用灰板或木頭﹖電線是否在漏水的區域附近﹖…如果有﹐那麼發生各個不同病症的速度會比較快。
當然也有可能﹐這房子雖然有些外來的小毛病導致漏水﹐但是其他的部份保持得很好﹐所以始終不會變生出其他的毛病。所以有的人又煙又酒﹐但由於作息正常﹑飲食得宜﹑運動適當﹐硬是可以無疾而終﹐活到一百歲﹔但有的人﹐五十歲就要送去開刀化療。
所以我一直勸告大家﹕外邪總是存在﹐人吃五穀雜糧﹐大家不可能完全活在無菌﹐吃喝都是完全衛生有機食物的環境裡面。保持生活作息正常﹑飲食儘量合宜﹐並且規律地運動保持循環良好﹑與正氣充沛﹐就是你保持健康﹐與生活品質舒適與否的最後防線。
前面一篇文章提及﹕扶正與驅邪。…外邪是否會侵襲你﹐你只能盡力而為﹑作個心安﹐真的來個瘟疫﹐大家都擋不了。但是保持正氣旺盛﹐則是你自己可以掌握的部份。
人終究難免一死﹐但是就如同前面房屋漏水的比喻﹕你自己本身的結構（體質）越好﹐那麼變生出莫名其妙的毛病的機率就越低﹐生活品質（舒適的程度）也可以相對比較好﹐即使你體內已經有病機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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