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般無聊的午後

「我叫作『Q』﹐是個『造夢師』﹐這個女孩是我的徒弟小茵﹔另外這位小姐﹐是我們的朋友Catherine。」﹐我開門見山﹐向西王母先作介紹。

「Catherine是我的僕人﹐也是朋友。」﹐小茵不知是不是賭氣﹐對於我方纔保護Catherine的舉動吃醋﹐刻意加了這句話。

西王母將一切看在眼裡﹐僅輕輕地淺笑。她就像『伊甸園』裡﹐還沒有吃下禁果的亞當﹑夏娃﹐無愧地裸露著她年輕嬌嫩的身軀﹑挺著結實堅挺的胸膛﹐接著問我說﹕

「你的這件寶甲﹐是怎麼來的﹖你們來這裡的目的﹐又是什麼呢﹖」

不知道為什麼﹐這兒的氣氛一片祥和﹑寧靜﹐讓人完全會放棄武裝心防。雖然我還是極力保持一靈不泯﹐沒有鬆懈下來﹐但誠實是最好的上策…我一五一十﹐將獲得『金剛不壞之身』的經過﹐還有遇到小茵﹑噩夢師『α』﹑諾亞牧師﹑Catherine﹐以及對於『方舟教會』的一切疑問﹐簡單交代清楚。

人類形態的西王母﹐有著一切母性的氣質﹐讓人覺得溫暖﹑安心﹐仿彿可以將一切說出來。…也許﹑這就是身為『女神』的超能力吧﹖



「我是你們所謂的聖經記載中﹐諾亞的妻子。」﹔聽到這裡﹐我們三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…西王母接著說﹕「不過我是上一代大洪水的倖存者﹐不是你們這一代的。…而且﹑我不認識你們口中的『諾亞牧師』。」

「西王母…妳方纔稱呼我們為『變種人』﹐難道我們跟上一個文明世代的人類﹐長相不一樣嗎﹖」﹐我問。

「Q﹑你的問題很好﹕我們的科技程度﹐你們大約還要六﹑七百年後才能理解。我們原始的外型﹐是類似半乳狀的原生質﹐所以為了直立對抗地心引力﹐方便操作器具﹐每個人都容納於這件你所謂的『金剛不壞之身』的防護寶甲。對我們來說﹐我們能在裡面任意變形﹐方便得很…等一下﹑我可以教你使用這件寶甲﹐其他更多的功能。」

「我現在變化成的樣子﹐與當初遇到姬滿的樣子﹐是一樣的﹔我只是為了讓談話氣氛融洽﹐所以配合你們﹐變形成跟你們同類﹐這樣子﹑你們才不會駭怕。」

聽到這裡﹐我多少可以理解﹐為什麼《創世紀》裡面提到﹐原始的亞當﹑夏娃﹐是沒有害羞之心的。…剛被剃毛的狗﹐往往遇到同類會自卑﹐但是以人類角度來看﹐根本不覺得光禿禿的狗﹐有什麼不妥當的﹔所以﹐只有在不認同對方為同類﹐但又變身為對方模樣的情況下﹐才不會有所謂的『羞恥心』。

簡單地說﹐在吃下禁果前﹐亞當﹑夏娃根本不覺得自己是『人類』﹐所以在別的『人類』前面赤身裸體﹐根本不會介意﹐就好像眼前的西王母一樣。

「因為某個原因﹐你們這代人的基因突變﹐組織過度分化﹐以至於僵硬強直不堪…這種演化﹐僅僅是為了對抗地心引力﹐以及其他的生物的掠食﹐甚為可惜。」

雖然我不見得完全同意西王母的說法﹐也不覺得當個軟趴趴的大型阿米巴原蟲﹐到底有什麼好處﹖不過我還是繼續聽她說下去﹕

「基本上﹐你朝著所謂的『核子武器』﹑『中子脈衝』的推理是對的﹔我不清楚這一代的『大洪水』﹐會是什麼形式﹖不過我那時的大洪水﹐的確是類似的原理﹐只不過技術上再先進個六﹑七百年罷了。…不過你所說的中子彈﹐對付你們這一代的生物﹐應該綽綽有餘了。」



「西王母﹐你說你是前任諾亞的妻子﹐那麼諾亞﹑還有其他你的子孫呢﹖」﹐我問。

「我其實是在大洪水爆發前夕﹐被諾亞強擄為妻上船的…這一點﹐你們的『聖經』裡沒寫吧﹖」﹔聽到這裡﹐我跟小茵﹑Catherine都愣了一下…盡信書不如無書﹐看來不管科技發展什麼程度﹐『人性』始終一如。

「不過他對我始終還不錯﹕雖然我不愛他﹐但是當方舟的防護罩出了狀況﹐他用他的性命﹐保住了我一條命﹐所以我一直留下他的寶甲﹐作為紀念…」

西王母悠悠地望著遠方的蒼狗白雲﹐回憶著不知道是什麼世代之前的事情。她接著說﹕

「直到姬滿無意間闖進瑤池﹐我與他共渡了一段甜蜜的時光。…為了報答他﹐實現他征服天下的心願﹐我將這件寶甲又送給他﹔對於簡陋的青銅兵器﹐這件寶甲﹑簡直太大材小用了。…後來在他死後﹐不知如何﹑又輾轉到你的手上吧﹖」

「至於其他的子孫﹐因為他們出艙門太早﹐全被輻射線所感染﹐因此變成你們現在變種直立的模樣﹔我到現在﹐還不確定外面是否安全﹖所以一直待在這裡。」

躲過所謂的滅種大水災﹐卻換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歲月﹐囚禁在一方小舟之中…如果世間醉心於宗教『末日之說』的人﹐知道後果是如此﹐還會這樣熱衷嗎﹖



「Catherine﹐妳又突變成另外一種品種﹐以至於不能被紫外線照射﹐白晝不能行動﹐一定很困擾吧﹖」﹐西王母溫柔地說﹕「我這裡有超越你們科技數百年的醫療技術﹐可以將妳的毛病治好…妳不必寄託於那個『諾亞牧師』﹐因為以他的口氣﹐他似乎也不確定﹐是否能成功地幫助妳﹖」

「真的嗎﹖」﹐Catherine先是興奮﹐但又落寞地說﹕「但我原本是十五世紀的人﹐如果忽然變為正常人﹐是不是會立刻腐朽死亡呢﹖」

「不﹑妳的狀況﹐是一種生理功能被凝結﹐以至於肉體不會老化﹑死亡的疾病﹐我們那個時代﹐也有類似的狀況﹔不過副作用是不能碰到水﹐而不是不能接觸紫外線。」﹐西王母說﹕「妳是幾歲得這個病﹐那麼恢復正常後﹐妳就是從那個年紀開始﹑繼續活下去。」

西王母隨隨便便﹑輕描淡寫所說的話﹐都是遠超越我們這個世代﹐所能理解的東西…不老﹑不死﹐是我們這一代的文明﹐人們最熱衷的事情之一﹐在他們的眼中﹐居然是種疾病。

「這個世界﹐資源﹑空間都是有限的。如果每個個體﹐都自私地只想擴張自己﹑永垂不朽﹐那麼最後的結局﹐便是全體的毀滅。」…西王母如是說。



「但是﹑你們要先幫我取回一樣東西﹐否則﹑我的儀器無法啟動。…像現在﹐我所居住的瑤池﹐僅只是維持防衛功能而已﹐並沒有發揮它全部的機能﹗」﹐西王母忽然柳眉深鎖﹐不開心地說﹕

「一千多年前﹐有個變種人男性﹐偶然闖進了我這裡﹔他的意志力非常強大﹐強大能偽裝到掩蓋自己的心靈狀況﹐讓我不知道他的野心。他學走了我這個世代一部份的科技﹐並且偷走了『物質/心靈』變換機轉中﹐最主要的『觸媒』。」﹐西王母指了指週圍說﹕

「像這座山﹐本來都是醜陋而不會反光的風化岩﹐我嫌他們難看﹐所以利用這個『變換機轉』﹐心念一生﹑他們就全部變成現在的樣子了﹗…你們這個世代的科技研究﹐似乎一直排斥著『心物一元論』﹐否認心靈意志能量的偉大﹔少了這個因子﹐你們的文明科技﹐難有重大突破。」

「西王母…偷妳這件『觸媒』的人﹐是不是叫作『Jābir ibn Hayyān』(甲必爾‧依本‧哈揚)。頭包著白巾﹑下巴留著大鬍子的模樣呢﹖」﹐我已猜到了個大概﹐於是反問西王母。

「你怎麼知道﹖﹗」﹐西王母吃驚地說。

「這個人﹑在我們的書本中﹐簡稱叫『葛伯』（Geber）﹐是阿拉伯人﹐活躍於西元八世紀﹐是所謂的『現代化學之父』﹐同時也是物理學家﹑醫學家﹑哲學家﹑天文學家﹑星象家﹑以及神秘學家。」﹐我看著小茵﹑Catherine驚奇的眼神﹐繼續緩緩地說﹕

「不過他最為人知的身份﹐叫作煉金士。…他們是一群醉心於製造昂貴金屬﹑以及不死藥﹐企圖改變世間定律的術士﹗」




發 表 時 間 ﹕ 2007/12/27﹐ 22﹕4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