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Linda﹗Linda﹗」…也許我已經自知將要變成僵屍﹐所以對於他們的恐懼感﹐反而沒有之前那樣反應激烈了。有時候人的觀念就是這樣的﹕在乎的時候﹑恐懼是一團濕冷黏滑﹑包圍著你的邪異空氣﹐讓你發抖到不行﹔不在乎了以後﹐你反倒能大口地吸進它們﹐幫助你清醒冷靜。
其實變成了僵屍的那些活死人﹐行動速度比我們都慢了許多﹐只要避開眾多的屍群﹐不要走到暗巷跟窄路﹐倒也不是那麼難閃避的。
又走回剛剛與Linda分手的地方﹐我見到了幾群零星的屍陣﹐依稀看到身著粉紅色碎花洋裝﹑還戴著我買給她的圍巾的妻子。我不顧危險﹑立刻衝向前去﹗…可憐的Linda﹐後腦勺已經被挖了個大洞﹐滿臉滿身的血污﹐右臂像是個扯斷了的洋娃娃一樣地吊在肩膀上﹐腰身以下﹑連帶雙腿﹑都已經沒有多少筋肉剩下了﹗
她無神的眼光突然盯住我﹐竟然好像還認得我的樣子﹐口中還喃喃囈語著。
我激動地過去擁抱著她﹐Linda也還我以熱情的擁抱與深吻。
…於是﹑我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跟後腰﹐一陣劇烈的酸楚疼痛﹕Linda的吻﹐咬斷了我的頸動脈﹐我時常牽著的她那纖細的左手﹐插進了我的腰背﹑還取出了我的右腎…
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﹐自己的血液汨汨地淌了出來﹐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﹐反正我也是將要加入他們的活死人了﹐與其死在別具可憎猙獰的腐屍手上﹐我情願﹑能夠再擁抱妻子最後一次…
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﹖
人家說﹑死亡的時候﹐會在剎那間回想起過去的生命歷程﹕而我此際想到的﹐是一年前與Linda在Maui島上的熱帶婚禮﹐我捧起她的臉頰﹐面對嬌羞的她說﹕「I Do﹗」
「小偉﹑小偉﹐該起床囉﹗」﹐耳畔輕輕響起的清脆甜美的聲音﹐可不是妻子麼﹖我睜開眼睛﹐果然便看到她溫柔地將我摟在懷裡﹐然後拿著一個容器﹐示意要我喝下去。
「我﹑我們到了『天堂』了嗎﹖」﹐我狐疑地問著Linda﹐並且接過了她遞給我那笨重的『大杯子』…上面還有些毛髮﹐看起來像是椰子﹑還是什麼後現代另類設計的器皿。
「笨蛋老公…我們當然到了天堂啦﹗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呢﹖」﹐Linda溫柔地用她直而挺的小鼻子﹑頂了頂我的鼻尖﹐這是我們親密嘻戲時﹑會互相作的小動作﹐然後她接著說﹕「你一定很餓了吧﹖趕快喝下這個吧﹖」
那裡面裝的是半乳狀的東西﹐十分地香氣四溢﹗我顧不得手邊沒有湯匙﹐直接用手撈了大半﹐居然是用白巧克力作成的Browny﹐再往裡面挖下去﹐有個淺褐色波浪紋路的核﹐竟然是有著淡淡蘋果酸味的Galette Des Rois﹗…這美好的滋味﹐讓我回憶起了與妻子在法國的蜜月。
「嘿﹗小偉﹐你終於也來了﹗」﹐我鄰居那位牧師Pritcher先生﹐笑容可掬地說﹕「怎麼樣﹖甜點的滋味還不錯吧﹖要不要也來點Entree﹖」﹔他拖來了一隻像是羔羊的物事﹐肋骨裡面﹑盛著熱氣騰騰的道地法式南方料理Cassoulet﹗才聞到這香味﹑食指大動﹐我立刻又飢腸轆轆了起來﹐三兩下子﹑便把十幾尺長的腸子跟肝臟給吃完了﹗
「給您這樣大方的款待﹐真是不好意思﹐Pritcher牧師。」﹐我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好胃口﹑與難看的吃相﹐也有些過意不去﹔不過Pritcher牧師和藹可親地跟我說﹕
「小偉﹑不要擔心﹗我們身邊現在到處都是美食﹐只要順手一抓﹐每一件都是超過任何五星級大飯店頂級水準的餐點哦﹖」Pritcher牧師仰望著天際﹑作了個讚美主的手勢﹐然後接著說﹕
「哈雷路亞﹗…我們現在已經來到﹑上帝在聖經裡面所說過的﹑『流著奶與蜜的應許之地』。」
「阿門。」﹐我與Linda跟著低頭禱告。
「姐姐﹑姐夫…饒命呀﹗」
此時﹑我跟Linda仿彿聽到Franky的呻吟求饒聲﹐但是卻遍尋不著他的蹤影﹔取而代之的﹑是一道香味撲鼻的大件乳豬﹐烤得正金黃酥脆的樣子﹑油香飄溢﹐就正好擺在我們的眼前。
「Linda﹐我們先拆一點下來自己吃﹐帶一點給Pritcher先生﹐然後也留一些給Franky﹑怎麼樣﹖」﹐我溫柔地問著妻子。
「好呀﹖」
發表時間 ﹕ 2005-11-18﹐ 2﹕ 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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