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打開暗門﹐裡面是個現代西式的大書房﹐設計的像是個圖書館一樣﹐挑高五公尺﹑面積則比我預估的大一些﹔我見到一個身著阿拉伯傳統長袍﹐但是整個臉蒙上面紗的中年男子﹐似乎詫異於﹑我是如何進到這裡面來的﹖
「請問你是﹖」﹐我與那個男人﹐幾乎是同時間問出這句話的﹔不過那個人隨即放下手邊的書﹐禮貌而溫文爾雅地請我先說。於是我推託回答﹕「是﹑是大君交待我來﹐看看先生是否需要什麼﹖」
「哦﹖妳回去跟我哥說﹐我需要最近三個月財政部﹑與賭場應收帳款資料﹐還有英國LIBOR那邊﹐看看有沒有最近的消息﹖我覺得有套利的機會可以作作﹐幫孔雀大公國﹐順勢賺一點。…另外﹑我還需要首都與機場之間﹐新建設的捷運招標資料。」﹐那個男人﹑非常自然地交待我一些事項﹐顯然這已經是個司空見慣的事情。
孔雀大君的弟弟﹐竟然長期地囚禁在這個秘室裡面﹖﹗這個情節﹐簡直跟大仲馬的著作『The Vicomte de Bragelonne』﹑也就是『鐵面人』一樣﹗…而且聽他內行的術語﹐顯然大公國的金融與政策運作﹐都是出自於他的地下管理。這次的行動﹐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﹗
我思索了一下﹐決定單刀直入﹕我直接登上了秘室的二樓圖書樓層﹐不待那個男子驚訝的反應﹐我一把取下了那個人的面紗﹗…藏在面紗下面的﹐是張扭曲而醜惡的臉孔﹗即使用盡我的想像﹐也未曾見過這樣噁心的容貌﹗
我隨即恢復了鎮定﹐於是平靜地扯了個謊說﹕「陛下﹐我是受大公國舊臣之請託﹐來救你出去的﹗」
那個男子雖然醜陋﹐但是神態威儀﹑倒遠勝那個趾高氣揚的孔雀大君﹐更像一國之人君﹗這也難怪了﹐指揮建設大公國的繁榮昌盛﹐恐怕全部都是他的功勞﹗樓上的那個﹐只是揀便宜罷了。…他思索了一下﹐卻回答我說﹕「我知道父王的部舊與諸候們﹐有些被哥哥驅逐出境﹐希望利用我重掌勢力。不過你還是回去﹐謝謝他們的好意﹐我能夠在地下為祖國建設效力﹐已經心滿意足﹗」
「但是陛下﹑您不怕大君對您不利嗎﹖」﹐這當然也是我扯謊﹔我自然知道﹐如果孔雀大君怕他弟弟謀反的話﹐老早就滅口了。我只是想就此探問﹐他們宮廷鬥爭的秘辛細節。
「這妳不必擔心﹕我與哥哥是孿生兄弟﹐我們之間﹑有個神秘的力量牽絆著…雖然我們不能心意相通﹐但是如果我手上受傷﹐他的手上同一個部位﹐立刻也會有一模一樣的傷痕出現﹗所以﹑他是絕對不敢動我一根汗毛的﹗」﹐那個男子﹑微笑地向我解釋﹐他甚至於還拿出了拆信刀﹐在小指上劃傷了一個三角形的傷口﹐然後對我說﹕
「妳若不信﹐明日檢查我哥哥的左手小指﹐是不是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三角形的傷口﹖」
我姑且相信那個男子的話﹐而且留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面﹐作個『地下君主』﹑為大公國籌劃建設﹐既然是他的『願望夢想』的話﹐我也不便打擾他﹐所以我獨自離開了秘室。
翌日﹑我迫不急待地找了個藉口﹐去謁見孔雀大君﹐果然見到他的左手小指頭﹐有個一模一樣的三角形傷口﹗這證實了大君弟弟的話﹐所以﹑我也確保了他不會遭遇危險﹐因為他的生命﹐跟大君自己的性命是相連的。…孔雀大君大概是妻妾過多﹑伺候太甚﹐永遠看起來一副精神不濟的德性﹔當我知道了﹑他只是個揀便宜的傢伙後﹐對於他的印象﹐自然就沒之前那麼正面了。
即使大君的弟弟不想離開﹐但我感覺得出﹐他還是有一絲想要掌權的夢想﹐只是自卑於自己天生醜陋的容貌﹐所以自暴自棄罷了。於是我心生一計﹐準備同時滿足鄰國的統一夢﹐還有大君弟弟的親政願望。
我的計劃﹐就如同之前提到﹐大仲馬的小說『鐵面人』一樣﹕傳說中法國路易十四世﹐初登基時是個少年暴君﹐於是愛國的三劍客﹐從巴士底監獄裡面﹐救出了路易十四世﹑那個被迫長期戴上鐵面具的孿生弟弟﹐然後來個貍貓換太子﹐將暴虐的哥哥戴上面具關了回去﹐隨後溫馴的弟弟即位後﹐一改哥哥之前的作風﹐成為法國歷史上的一代明君。
面容的醜陋﹐是可以用易容術來彌補的﹕這一點﹐我有十足的信心。接下來的﹐就是利用我現在身為電子保全系統專家的身份之便﹐找出大君的作息時間﹐與周圍侍衛的輪調時刻﹐找出個縫隙﹑進行我偷天換日的計劃。
約莫過了三天﹐我在大君臥室﹐以及侍衛隊執勤室的幾個重點地方﹐秘密架設了監視器﹐在回到酒店的時候﹐我開始調閱內容﹕結果發現﹐大君在黃昏時候﹐就會換上他弟弟的服裝﹐然後戴上那個厚重的面紗﹐一個人悄悄地走到廚房去。…因為我疏忽了在那兒加裝攝影機﹐所以無法得知﹐大君一個人去哪裡作什麼﹖
隔天﹐我自然藉口工程進行﹐又偷偷地在廚房前後﹐加裝了袖珍型針孔監視器﹐並且趁大家不注意﹐製造了點小騷動﹐又自行潛入那個冰櫃後面的秘室。但裡面卻空無一人﹐完全不見大君弟弟的身影﹗…這對兄弟詭異的行動﹐讓我越來越疑惑了。
最後﹑我從完整架設的監視器裡面﹐終於發現了所有的資訊﹕
孔雀大君一到黃昏﹐就會穿著他弟弟的衣服與面紗﹐然後獨自進入那個密室『辦公』。到了接近天亮的時候﹐那個佩戴面紗的『弟弟』﹐也就是大君本人﹐又會摘下面紗﹐回到寢食小睡片刻﹐接下來過著他荒淫無道的日間生活﹗
所以﹑根本沒有兄弟『兩個人』﹐而是只有大君『一個人』﹐有著分裂人格﹗而且當他個性轉變成『弟弟』的時候﹐他的面貌﹑也會變成醜陋而噁心的模樣。…這也解釋了﹐為什麼兩個『孿生兄弟』﹐會有『一個受傷了﹑另一個也會受傷』的現象﹔因為﹑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﹗
通常擁有分裂人格的人﹐是因為比較『堅強的那一個』﹐想要保護『懦弱的那一個』﹐而『懦弱的那一個』﹐通常是不知道『堅強的那一個』的存在的。那麼﹑到底哪一個是堅強的﹐哪一個是懦弱的呢﹖看情況﹐似乎『哥哥』是知道一切的﹐而晚上熬夜勤於國政的『弟弟』﹐是不知情的那個。…也就是說﹐醜陋的弟弟﹐才是大君原本的面目﹔帥氣而驕傲的那個﹐則是精神分裂之下﹑擠壓出來的變異人格﹗
既然那個弟弟﹐根本就掌握了實際的權力﹐與檯面上的榮耀﹐我也就不再多事﹐擱置了掉包計劃﹐我在完成了保全電子儀器架設後﹐便準備離去。孔雀大君原本是一副庸懶而病奄奄的模樣﹐突然瞪大了眼睛﹑炯炯有神地盯著我﹐然後神秘地說﹕
「Q先生﹐謝謝你。一個人要過兩人份的生活﹐不是那麼容易的﹐我大概﹑也撐不了多久了…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為誰工作﹖不過我感覺得出來﹐你蠻上道的﹐是個可以信任的人。」﹐他小聲地對我說﹕
「我對你有個私人的請求﹕如果我忽然暴斃了﹐希望下葬時候﹑給國人們看到的那張臉﹐是『現在的這個』。」
我又到了孔雀大公國﹑那充滿敵意的鄰國﹐以秘密情報員的身份回報說﹕「孔雀大君的確勤於親政﹐但是身體健康不佳﹔根據研判﹐大概只有半年多的壽命了。」﹔果然過了沒多久﹐全世界都收到了『孔雀大君』的死訊。至於那個充滿敵意的鄰國﹐後來有沒有起兵侵犯﹖已不是我關心的部份了。
沒有人可以這樣日夜不休地工作的。
不過﹑在孔雀大君於半夜因病去世之前﹐曾經發了個簡訊給我﹐於是我漏夜飛去大公國﹐完成了他的願望﹕
以我『造夢師』完美精湛的易容之術﹐給了他一張﹑適合他的威儀君主之相。即使我個人覺得﹐『弟弟』處理朝政的模樣﹐更似人君。
發 表 時 間﹕ 2006/07/06﹐ 19﹕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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