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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﹐我偶爾聽到家中的佣人們﹐私下嚼舌根說﹕「二少爺呀﹖我看他根本不能生吧﹖」﹑「是呀是呀﹖不然他的名模﹑明星女朋友﹐一個接一個﹐也沒看他讓那個女孩子懷孕呀﹖」﹑「也許二少爺有故意避孕…」﹑「去﹗他哪需要避孕﹖那個女孩子不希望可以懷裘家的種﹐當裘家的王妃﹖…就算得病﹐嘿嘿﹑反正他也活不過三十歲…」

所以星夜中﹐我負氣駕著藍寶堅尼﹐在山路上破表狂奔﹗…落到山崖下也好﹐沉到海灣裡也好﹐我已經完全不在乎了。忽然﹑我見到一個身著出家打扮的男子﹐信步走在路上…我隱約瞥見﹐那個出家人的容貌﹐竟然就是我家秘室裡面供奉的『無鬼爺』﹗

於是我猛力一扯方向盤﹐就這樣翻下山坡﹐在失去意識之前﹐我只依稀記得車子跌入了海中…



那不是我的幻覺。

…我醒來之後﹐立刻就見到那個相貌酷似『無鬼爺』的中年道人﹐正在替我換身上的傷藥﹔此刻我才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﹐全身裹著氣味腥臭的藥膏與布條﹐身上奇癢無比﹗但是因為身體動彈不得﹑搔不著癢處﹐而難過得要命﹗本來以我的少爺脾氣﹐早就該三字經不絕於口﹐但是見到眼前這個道人﹐大概是因為他實在長得太像『無鬼爺』了吧﹖我竟然被他震懾住﹐而不敢罵出粗口。

那個道人很慈祥地望著我﹐溫柔地微笑對我說﹕「傷口可能奇癢難耐﹐施主且忍耐數日﹔此乃痊癒之吉相﹐筋骨受傷處正在密合。」。他從身後端出一碗怪味十足的湯藥出來﹐拿著缺角的破湯匙乘了一口﹐耐心地吹了吹﹐要餵我嚥下。說也奇怪﹐以我以前的個性﹐決計是不會喝這種來路不明的噁心玩意兒﹐但是我就是對他不設防﹐一口一口地﹑慢慢將一整碗又辣又苦的湯藥飲了下去。

「來﹑慢飲。」﹐那個道人在我喝完之後﹐還細心地擦了擦我的嘴角。隨著溫熱的湯藥﹐順著喉嚨流進胃腸裡﹐我同時也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溫馨﹐暖暖地流進了我的心房。那不是我將近三十年『裘二少爺』的生命中﹐曾經感受過的…這是親人的感覺﹐我整個人好像又活了起來。


「貧道行醫這麼久了﹐從未見過像年輕施主您這樣體質骨骼精奇之人﹔尋常人若是跌入山崖﹐遭遇到您的意外﹐早已百骸俱裂﹑屍骨無存矣。」﹐那位道人掐指彈扣﹐像是在計算著什麼﹐然後對我說﹕「施主命當富貴﹐且格局中帶有仙緣﹐實是妙不可言﹗…見您衣著奇特﹐應該是外邦來客吧﹖」

我此時才勉力歪過脖子﹐望了望四週﹕破舊的陋室﹐牆壁上是紙糊的窗﹐一邊還掛著古人穿的蓑衣﹑斗笠﹐旁邊斜擺著鋤頭﹑鐮刀等農具﹐破爛的小木桌上﹐有盞熄滅了的枯黃油燈﹐還放了幾個竹篩子﹐上面晾著些草藥…我簡直覺得自己置身在十九世紀的田莊裡面。

「我…我昏迷了多久﹖今天是幾月幾號﹖我得趕緊通知我的家人…」﹐我很想找口袋裡的手機﹐但是現在的我﹐連根手指頭﹐都很難移得動。

「五月十二。我是在端午那日早晨發現您的﹐您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。」﹐那個道人不急不徐地回答﹕「施主府上何處﹖我倒可以為您送信轉告﹐讓他們放心。」

「我是裘家二少爺﹐你都不看新聞﹑認不出來我是誰嗎﹖」﹐我詫異於這座城市裡面﹐居然有人不認識我是誰的﹖不過看這房子裡面十九世紀般的佈置﹐這個道人﹐甚至還使用黃曆紀年﹐大概離群索居久矣。我接著問﹕「六月都已經過了快一半啦﹖﹗…你說的『五月十二』是黃曆﹐我問的是﹑現在是新曆的幾月幾號﹖」

「貧道久居鄉野﹐倒不清楚當今聖上初登基﹐又另行頒發新曆制﹐孤陋寡聞﹐慚愧慚愧﹗」﹐那位道人也不知道是在裝什麼傻﹐竟然還繼續跟我雞同鴨講。…但突然間﹐我有奇怪的預感出現﹐於是我戰戰兢兢地問他說﹕「皇上﹖登基﹖…現在是什麼時代﹖」

「今年歲次乙巳﹐大清朝皇帝乾隆登基第二年。」

「『乾隆二年』﹖﹗…我在什麼地方﹖你是什麼人﹖﹗ 」﹐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﹗隱約中﹑我可以感覺到﹐眼前的道人的身份…

「這裡是廣東濱海的小漁村﹐離省城『五羊』還有一大段距離﹔」﹐那個道人望著我的眼神充滿憐憫﹐大概覺得﹑我是因為翻落山崖而神志不清﹐所以連何年何月都忘記了吧﹖…他接著說出了我不敢聽進去的事情﹕

「貧道道號『無鬼』。」




發表時間﹕ 2006/06/08﹐ 13﹕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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