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專精從事於藝術﹐或是某項技藝的人們﹐都有個特徵﹕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。套句『莫桑先生』（Mr. Merchant）的話﹕
「這是因為他們『接收外界訊息的方式』﹐與腦子裡面的『運算過程』﹐跟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不一樣。」
「莫桑先生﹑你的意思是說﹐藝術家都是神經病嗎﹖」﹐我笑了笑﹐以一名美女記者的身份﹐採訪這位年紀輕輕﹐便因發明﹑擁有幾百種兒童玩具專利﹐而聞名世界的玩具設計師﹑莫桑先生﹕
「這個世界﹑有兩個介面﹕一個﹑是可以用科學方法測量的『物理現象界』﹐大家都共用這個部份。不共分享的部份﹐則是每個人獨立地解讀﹑認知這些現象的『閉鎖意識界』。」﹐莫桑先生把玩著手中一個可以隨意折疊變形﹐類似組裝超人的金屬小玩具﹐一邊說﹕
「就好像孩子們﹐拿到了一個喜歡的玩具﹐便會自動編織出一大套的劇本﹐沉溺在與玩具的世界裡﹐旁邊的大人們看得莫明其妙﹐完全插不進去﹐但是孩子們卻覺得津津有味﹐怎麼玩都玩不膩…」﹐莫桑先生將手上的玩具﹐拼出了一把小手槍的模樣﹐然後微笑地說﹕
「Q小姐﹐如果妳說﹐專注於創作﹑專注於自己的世界的藝術家氣質﹐是神經病的話…那麼﹑我們都曾經是神經病。」
『閉鎖意識界』﹐很有趣的名詞呀﹖莫桑先生…
玩具的種類﹐以玩的功能來劃分﹐有益智類﹑娛樂類﹑活動類﹑模擬類等等﹔以材質來區分﹐有金屬類﹑布偶類﹑紙張類﹑塑膠類﹑電子類等等。以玩的方式來劃分﹐則有組合類﹑操作類﹑觸撫類﹑反應類等等。
莫桑先生是個玩具設計鬼才﹐以上的類型﹐他幾乎都涉獵過…但以莫桑先生的定義﹐玩具的劃分﹐只有『脫溢於現實世界的程度』。這是什麼意思呢﹖
比如說﹐一個電動軌道小火車﹐固然可以讓玩的人﹐想像自己是車掌或司機﹐開著呼呼作響的柴油火車﹐領著想像中的乘客們﹐到天涯海角去﹔但它能夠提供的幻想﹐也頂多是這樣﹐離現實世界中﹐這種工具的實際功能﹐差不到哪裡去。…所以它脫溢於現實世界的等級﹐頂多是『一』。
但是一個布娃娃﹐可能是某個孩子的『好朋友』﹑與之無話不談﹐卻也可能是某個孩子的出氣桶﹐負面的情緒﹐將那個布娃娃投射成『可惡的怪獸』﹐然後把氣全部發在它身上。…以莫桑先生的定義﹐這種玩具提供『脫溢於現實世界的能力』﹐等級是『十』。
莫桑先生﹑已經半年多沒有新作發表了﹐這讓世界各地的莫桑玩具迷們﹐急得快抓狂…這是因為他正在構思﹐一個等級是『一百』的『終極玩具』﹕一個讓大人小孩們﹐都能如痴如醉﹑廢寢忘食的玩具。
你的『夢想』﹐未免貪心了點呀﹖莫桑先生。
莫桑先生﹐也許有意想要把我吧﹖在訪問結束後﹐領著我到了他私人的設計研究室。…那是在市郊的一處工業Complex區﹐他租下了一整棟小工廠﹐作為他儲存作品﹐以及研發玩具的地方。那裡只有十幾名助理﹐各自待在自己的實驗室裡面﹐研究不同材質的物品﹐以及電腦繪圖等枯燥的日常工作。
他自己的『實驗室』﹐竟然是個國際標準的隔音間﹐牆壁與天花板﹐豎滿了泡棉製的柱形集音椎。走進室內﹐蒼白到令人生畏的五十坪空間﹐只在中間偏後的位置﹐擺了張大木桌。四面的天花板上﹐各自懸吊著一具攝影監視器﹐大概是用來紀錄實驗過程用的。
…當房門關上後﹐絲毫聽不見任何聲音﹐我與莫桑先生的呼吸與心跳聲﹐仿彿被刻意地放大了一樣﹐氣氛十分詭譎。
「Q小姐﹐桌子上有個東西…妳看見了沒有﹖」…我什麼都沒有看見﹐但是我感覺事有蹊蹻﹐所以故意說﹕
「我看到了一只平底鍋。」
然後﹑我就看到了只平底鍋。我心裡感到詫異﹐當下心念改變﹐改成想像一雙長靴…然後﹑我就看見那只平底鍋﹐莫明其妙地﹑自動變成了雙小牛皮製的長統靴。莫非這個房間裡﹐有著可以讀取我心意的魔力﹖還是可以影響我官能認知的神奇科技產物﹖
莫桑先生顯然很得意於他的『作品』﹐開懷地笑著說﹕「Q小姐﹐妳不要緊張。那只『平底鍋』是真的﹐妳可以拿起來把玩看看﹖」…嗯﹑雖然那股『神秘的力量或裝置』﹐可以讀解我的念頭﹐至少莫桑先生沒辦法﹐這讓我放心了些。
那真的是雙靴子﹐至少我的觸覺告訴我是如此。為了不讓莫桑先生﹐看出我滑頭地改變了念頭﹐我還是以把玩平底鍋的方式﹐『握著』那雙靴子。…我潛意識裡面﹐始終覺得不對勁﹐於是另外改變了念頭﹕
我要莫桑先生﹐跪下來舔我的高跟鞋。…然後他真的不發一語﹐居然趴在地上這麼作了。
我又另生一計﹐要莫桑先生作個以他能力根本不可能作到﹐超高難度的體操動作﹕『空中雙螺旋轉體後空翻』﹐他竟然也辦到了﹗…所以﹑我確定我處在一個最糟糕的狀況了﹕
我現在能夠感知的任何東西﹐完完全全都是假的﹑是虛幻的﹗
它雖然目前不能干擾我的『意識界』﹐但是我『五官的認知』﹐卻全部在它的掌控之下﹗我甚至不能確定﹐莫桑先生是不是真的在我身邊﹖這個實驗室﹑到底存不存在﹖﹗
沒想到莫桑先生﹐真的作出了這個『終極的玩具』﹕可以隨著把玩者心意流轉﹐而立即影響操作者感官認知的『造夢玩具』﹗
冷靜呀冷靜﹑Q﹖…雖然這是個由玩具設計鬼才﹐所發明出來的『終極造夢玩具』﹐讓人無法分辨『物理現象界』﹐以及『閉鎖意識界』﹐但是身為資深老練的『造夢師』﹐你一定有辦法可以克服的﹗
發 表 時 間 ﹕ 2007/03/19﹐ 13﹕3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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