頗受本酒吧女客們歡迎﹑外型風流倜儻的賭徒喬瑟夫﹐是以四海為家的浪子﹐畢竟本地並沒有合法的大型賭場﹐所以每當他停留本市時﹐多是過境而略作休憩而已﹔這晚他又帶了位美女﹐來到本店小酌一番。
「嘿﹗Joseph﹐你看牆上那面鐘挺好看的呢﹖」喬瑟夫的女伴Marie﹐指著旁邊走廊上那面我以前去瑞士旅行時﹐在跳蚤市場買到的藝術鏤花時鐘﹐並且頻頻稱讚。喬瑟夫這時也走到那面牆邊﹐細膩地撫摸了一下時鐘表面的彫刻﹐對著我說﹕「小沈兄﹐這面時鐘那裡買的﹖彫工精細﹑材質也是上好的檜木﹐價錢不便宜吧﹖…嘿﹐我可以跟你買嗎﹖或者﹑你想不想賭一把﹖我出一百萬﹐就跟你賭這面鐘。」﹔這面鐘當然沒有一百萬那麼多﹐甚至連百分之一都不到。不過喬瑟夫真的是擅長賭藝﹑精於人性的賭徒呀﹖我雖然還蠻喜歡這個紀念品﹐可是聽到一面鐘換一百萬﹐也忍不住想要碰碰運氣。
「你那麼愛賭﹐不如我跟你對賭一局好了。」這時候﹐『莉莉絲』走進了店裡面﹐冷冷地對喬瑟夫說﹕「再過兩個小時﹐十二點零五分的時候﹐你就會因為心臟衰竭而自然暴斃﹐我就跟你賭一把玩玩吧﹖如果你贏了我﹐我可以私人補貼你一點歲數﹐讓你長命百歲。」﹔喬瑟夫看了看牆上的時鐘﹕十點零五分﹔又看了看莉莉絲﹐他仔細地端詳了她一分鐘﹐然後微笑而緩緩地說﹕「妳『很不一樣』﹐我從來沒見過妳這種人…沒有人有妳這種絕對的自信﹕其它人所謂的信心﹐多少是經過包裝出來的﹔但是妳例外﹐妳有那種根本就贏定了的沉穩﹐好像整個賭局﹐完全都是由妳操控的樣子。」
「廢話不必這麼多﹐反正你賭或不賭﹐時間一到﹑我都會來收集你的性命﹐我只是想添加點樂趣罷了﹔喬瑟夫﹑你敢不敢收我這一把賭注呢﹖」莉莉絲挑舋意味十足地說著。
「當然可以呀﹗只不過打從我出來道上混的那天開始﹐我早就不打算長命百歲了﹐還是給我錢比較適合吧﹖我要美金一億元﹐等值的有價證券或寶石亦可。」喬瑟夫優雅地點燃了根『Al Capone』的黑色小雪茄﹑接著說﹕「還有﹑我可以選擇要賭些什麼吧﹖畢竟這是我的命﹐我應該有權利選擇賭博的器具與方式。」﹔莉莉絲點了點頭說﹕「你想賭什麼﹖」
「妳說那面時鐘走到十二點零五分的時候﹐我就一定會因為心臟病暴發而自然死亡﹑對吧﹖」﹐莉莉絲點了點頭﹑表示同意﹐於是喬瑟夫接著說﹕「我就用我的性命﹐跟妳對賭美金一億元﹕當那面時鐘走到十二點零六分的時候﹐我不但心臟病不會發作﹐還可以優哉地跟妳對飲一杯。」﹔莉莉絲又點了點頭﹐並且露出了難得的微笑。不過全身散發出神秘死亡氣息的她﹐雖然也算是個絕世美女﹐但是笑的時候﹐感覺反而更加陰森恐怖。
這兩個小時內﹐喬瑟夫沒有離開座位﹐只是與他的女伴Marie談天說笑﹐或是與我﹑還有幾個認識的熟客閒話家常﹐絲毫沒有理會莉莉絲﹔莉莉絲倒也沉得住氣﹐就這樣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﹐面對面地盯著喬瑟夫﹐似乎也在研究﹐他的鎮靜與自信﹑又是從哪裡來的﹖
命運的時刻來臨時﹐沒有戲劇性的倒數…喬瑟夫在這兩個小時內﹐根本就沒有去瞄半眼那面時鐘﹑或是他自己的手錶﹔反而是在一旁的我﹐看到時鐘走到了十二點零六分的時候﹐提醒了他們兩個人。喬瑟夫仍然保持著他優雅的神情﹐沒有那種戰勝死神的興奮﹐就像平時稀鬆平常地﹑又贏了另一場賭局一樣﹐他笑著跟莉莉絲說﹕「『死神小姐』﹐看來妳輸了哦﹖…我的一億美金呢﹖」﹐然後正如他自己所預言的一樣﹐優哉地舉起酒杯﹐仰頭灌下了一杯Vodka。
莉莉絲面無表情地從自己大衣裡掏出了一個皮囊﹐打開繫帶﹑一顆拳頭大的鑽石從裡面滾了出來。她緩緩地說﹕「這是幾年前﹐一個剛剛離婚的短髮中年女子﹐從倫敦塔裡面偷出來給我的﹐因為她想交換多活一個月的時間﹐與她的情人廝守﹔後來我讓她與他的情人﹐一起死在巴黎的車禍中…這顆鑽石不只一億美金﹐多出來的價值﹑就算是我對於自己大意的懲罰吧﹖」﹐說完這些話﹐莉莉絲便兀自離開了。
喬瑟夫在見到莉莉絲離開後﹐突然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地﹐整個人都癱掉了﹐並且臉色泛白﹑流了一身的冷汗﹐我這才知道﹐喬瑟夫方才一派輕鬆的神情﹐完全是偽裝出來的﹔我這時豎起大拇指﹐由衷地對他說﹕「Joseph﹐你竟然能夠打敗死神的賭局﹔『賭神』這個名號﹐你已經當之無愧了﹗」
「我並沒有『打敗』她﹑小沈…我只是剛才在把玩那面時鐘時﹐不小心把時針撥快了五分鐘而已。」﹐喬瑟夫面色凝重﹐看著時針走到了十二點零七分﹕這表示說﹑如果莉莉絲對他的死亡宣判是真的話﹐那麼喬瑟夫的生命﹐只剩下三分鐘而已了﹗
「那麼你為什麼不跟她對賭延長你的壽命呢﹖她還保證你能活到一百歲呢﹖」我擔心地對他說。
「你看過古龍的小說嗎﹖裡面有句話說﹕『像我們這種人﹐能夠死﹑卻不能夠敗。』」喬瑟夫把拳頭大的鑽石收進了外套口袋﹑起身要走﹐回頭跟我說了這些意味深長的話﹕
「像我們這種久混江湖的人﹐除了勝利時的短暫虛榮感以外﹐早就一無所有了﹔我們其實只是為了贏而贏罷了﹐對於這些贏來的戰利品﹐早就麻痺了。」
發表時間﹕ 2005-04-12 21:59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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