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誕夜這晚﹐我因為工作的緣故﹐直到十點多才驅車返回鄉間的別墅﹐反正也是孤零零的家﹐孤零零的一個人﹐沒有聖誕禮物﹐沒有聖誕樹裝飾﹐沒有特別的期待﹐it's just another fucking boring day。
越是駛往鄉間﹐雪下得越大。
氣象預報說今晚會下三四呎深的大雪﹐我們將會有個『White Chrismas』…我實在不懂﹐這有什麼好期待的﹖部署與員工們﹐前幾天就興奮地計劃著家庭的團聚﹐提到坐在火爐邊﹐一邊捧著暖暖的Eggnog蛋酒﹑一邊欣賞浪漫的雪景之類的話題﹐我只是想到﹑鄉下別墅那長達一百多呎的車道﹐要怎麼剷雪﹐才能儘快開條路讓車子開進去。
浪漫的戀情﹐事業的成功﹐就好像欣賞雪景一樣﹕坐在家裡面捧著Hot Cocoa賞雪是一回事﹐裹著厚重的太空衣﹐在攝氏零下十度的外面﹐頂著刺骨的寒風剷雪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所以我會有個頂級模特兒的女友﹐鄉間的渡假別墅﹐而他們只能窩在擁擠市區的Co-op裡面﹐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戶看落雪﹐來打發假期。
在大雪紛飛的聖誕夜裡﹐通往我鄉間住所的小路又比較僻靜﹐還沒有剷雪車來清理﹐所以旅途格外難行駛﹐即使覺得很疲憊﹐很想早些回到家裡﹐好好洗個桑那浴再入睡﹐此時也只能以時速十幾公里的龜速前進。
這時透過銀白如大片羽絨飄落的雪花間﹐我見到一個穿著紅色滑雪外套與雪褲﹐戴著粉紅色毛線帽的年輕亞裔女孩﹐在一輛翻落在路邊林間黑色Nissan的休旅車邊﹐向我雙臂開展﹑大動作地揮舞﹐像是在求救似的。
在美國﹐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﹕如果你的車子拋錨在路邊﹐只要將白色的布匹或是衣物懸掛在車窗外﹐每隔半小時至一小時會巡邏一次的公路巡警﹐他們在經過看到的時候﹐自然會停下來給你協助﹐在過去沒有手機的時代﹐這是最直接的求援方法。而現代呢﹐因為誰都不相信誰﹐救人的跟需要被救的﹐都怕彼此對方﹐所以即使是手機普遍的現在﹐也鮮有見義勇為的事情發生了。
本來第一個浮現在腦袋裡的念頭﹐也是打算視而不見算了﹐但是又一個念頭閃過…What the hack﹖連個小女生都怕﹐也太沒出息了點﹐反正我大衣口袋裡﹐隨時揣著把9mm的 Browning﹐真要有什麼突發的狀況﹐也能夠解決﹐況且﹑本市的地方大法官﹐在上次出賣我自己的Partner的案子上﹐還欠我個人情。
更何況這個小女生長的也頗優﹕雖然她巴掌大的小臉蛋﹐已經被冰雪凍得慘白﹐但還是看得出她的清麗娟秀﹐完全不會輸給我那剛分手的名模女友。她的名字叫作Helen﹑也是華裔﹐ABC的她﹐倒能夠用點略帶著英語腔的粵語跟我交談﹔她的個性倒是爽朗﹐所以也很乾脆地跟我聊開來了﹕
「妳發現妳男朋友偷吃﹐所以妳就一時氣憤﹐開了他的車子溜了出來﹖」﹐我一邊專注於眼前的惡劣天候﹑一邊問她﹐還偷瞄了一眼她粉紅色的薄唇…記得我媽以前常常說﹐薄嘴脣的人無情﹐我一直很深信這句話﹕因為我自己也是。
「是呀﹐我狠不得抽他的筋﹑扒他的皮﹗這樣作已經算是輕微的懲罰了﹗」﹐瞧她氣鼓鼓的模樣﹐反倒看起來更可愛了。
「那妳打算去哪裡呢﹖」
「不知道﹐先到個沒有人的地方冷靜一下﹐然後再說。」
「妳還真是隨性呀﹖Helen﹐作事情都不會考慮到前因後果什麼的﹔」﹐我半開玩笑地說﹕「就算是要暗夜私奔落跑﹐也不該選個這樣的暴風雪的天氣吧﹖」
「哼﹐你們男人都一樣笨﹗」﹐Helen嘟著小嘴﹐杏眼圓瞪地瞧著我說﹕「女人作事情是看心情﹐現在有這種心情﹐才會作這樣的事﹐你們為什麼就是不懂﹖」
我的確不是很懂這種事情﹕謀定而後動﹐對我來說﹑簡直是跟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。行為衝動莽撞的人﹐在我眼中﹑根本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。
發表時間﹕ 2006-01-05﹐ 03﹕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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