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凡活著的動物﹐都可以作為你們的食物﹐這一切我都賜給你們﹑如同菜蔬一樣。唯獨肉帶著血﹐那就是它的生命﹐你們不可以吃。
流你們血﹑害你們命的﹐無論是獸﹑是人﹐我必討他的罪﹐就是向各人的弟兄也是如此。
凡流人血的﹐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。」
《舊約聖經﹑創世紀 9﹕3~6》
如果西王母真的與我同時容納於這襲『金剛不壞之身』裡面﹐再加上我必須一直地持有『聖哲之石』﹐那麼難保擁有更高深莫測的煉金術的她﹐是否一直在窺探我的心智運作﹖又甚至﹐我現在心念的作為﹐全部都在她的控制之中﹖
所以我決定碰一碰運氣﹐尋找另外一個『造夢師』﹐協助我解決這個困境。
其實我可以直接呼叫Q﹐也就是米羅會長﹐來幫我解決的﹐但不知道為什麼﹐我有一些些賭氣的心理﹐並不想在第一次造夢師的任務中﹐就得跟師傅求救。
我記得Q曾經提過﹕只要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城市裡面﹐找兩個當地最大的報社﹐刊登兩則內容﹑地址一模一樣的商家廣告﹐但是裡面的電話號碼是不同的﹐那麼其他的造夢師見到了﹐便會取A報所刊登電話號碼的奇數碼﹐以及B報所刊登電話號碼的偶數碼﹐拼湊出你的聯絡電話。
從崑崙山麓一路俯衝﹐我到達的第一個大城市﹐是北印度的某座城市﹐人口約百萬餘﹔這個數字在歐美國家算是龐大﹐但在印度﹐只是個中型城市的規模。我實在沒有把握﹐在這個連我都沒聽過的小地方﹐是否會被其他的造夢師﹐視作大城市﹖
然後那個人來了﹐一個自稱為『食罪者』的人。
「嚼﹑嚼…」﹐一個仿彿正在吃著什麼美食的男人﹐打電話給我﹐操的是半生不熟的英語﹐隔著電話另外一頭﹐與我聯繫﹕
「我見到你的廣告了﹐我叫做「Г」（俄文字母﹑G的意思）﹐我們哪裡見面﹖」
一邊吃東西﹑一邊講電話﹐不管如何﹐都不能算是很有禮儀的行為﹐即使說﹑造夢師是不拘小節的﹐但我心中總是有些戒心。所以﹐我埋伏在相約的茶館對面﹐觀察著應約而來的Г。
約定時刻來臨時﹐我見到一位身高近六尺的壯年男子﹐體形消瘦﹐金髮碧眼﹑顯然是個高加索系的偉丈夫﹐身著頗為不合場地時宜的傳教士長袍﹐出現在茶館的露天座位前。
然後那個男人﹐並沒有尋座位坐下﹐也沒有四處張望﹐而是閉目仰天﹑鼻子大大地往上探著﹐似乎在大口地吸入空氣﹐仿彿這個酒肆林立的街道﹐像是空氣清新的森林一樣。
然後那個謎樣的男人﹐立刻將眼神轉向我﹗
「你就是Q﹖」那個自稱是Г的人﹐在接近我之後拱手作揖﹐還是沒有摘下他袍子的斗帽。
「你是Г﹖」﹐然後我脫口而出一個蠢問題﹕「你是造夢師﹖」
「不是﹐我目前的模樣的確是『Г』﹐不過這只是臨時的現象﹔」﹐那個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肚子﹐露出詭譎的笑容說﹕
「Г已經被我吃進肚子裡面去了﹐成為我的一部份﹐所以我可以變幻成他的模樣﹐而且也擁有他所有的記憶與智能。」
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﹐即使是身為吸血鬼的生涯﹐我也沒見過這麼大膽的敵人﹗…就算是那個末日使者﹑諾亞牧師﹐也會稍微掩飾一下自己的正體。
「你應該也是造夢師吧﹖」﹐那個佔有Г形象的男人﹐繼續不急不徐地說﹕
「我也吃過幾個造夢師﹐但是你身上罪孽的氣味﹐似乎不是很重。」
他繼續揚起脖子﹐又作勢嗅了一嗅﹐冷笑地說﹕
「咈咈﹑你穿了那個女人那身奇異的保護膜層﹐所以絕大部份的氣味﹐被掩蓋住了。」
「你究竟是誰﹖」﹐我倒退了半步﹐採取一個可攻可守的戰備姿態。…只是聽他的話語分析﹐他似乎是知道西王母﹐以及金剛不壞之身的底細﹐甚至吞食西王母絕大部份身體的兇手﹐恐怕就是他﹗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﹐或者是我自己的身體在顫抖﹐我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皮膚﹐有著冰冷刺骨的寒意﹔又好像﹐是來自於殘留在這身金剛不壞之身裡面的西王母﹖
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﹐看起來極不討喜﹐但仔細端詳﹐恐怕Г現在的面目﹐不是他原本的外形。或許是靈魂佔舍﹐或許是喬裝易容。
「Q﹑既然你是造夢師…」﹐Г詭譎地笑了笑說﹕「那麼完成我的願望吧﹖我要進入『逃城』裡面。」
「好。」﹐我毫不猶豫便答應了。這並非是由於我有十足十的把握﹐不論是對付眼前的這個神秘客﹐或是找到逃城的正確位置﹐而是身為造夢師﹐本就該無條件地為委託人完成夢想。
「你很不錯﹐Q。」﹐Г頷首點頭說﹕「你很穩﹐而且很聰明﹔即使聽到我吃了你的同伴﹐卻還是很鎮定自若。看來﹐你是個老練而有本事的造夢師。」
聽到有敵意的對手稱讚自己﹐我心裡不禁苦笑。
老練﹖我的確是有幾百歲了。而我之所以鎮定﹐或許只是我繼承Q這個名字﹐成為造夢師﹐也不過是一天之內的事情罷了﹐對於這個團體﹐還沒有同仇敵愾的認同感。
…更何況吞食人血﹐也曾是我過去幾百年來﹐賴以維持生命的方式﹐所以﹑潛意識裡面﹐我並不覺得那有什麼特別不宜的吧﹖
「你也不必太有罪惡感﹐雖然我知道﹐造夢師只是幫助委託者完成夢想﹐而不會加諸自己的態度﹐來干擾事件的發生。」﹐Г頓了一下﹐繼續說﹕
「原本的我﹐是沒有名字的﹔不過我參考了一下你們的文化內容﹐發現『食罪者』（Sin Eater）這個名稱﹐還蠻適合我的﹐所以就叫我『食罪者』吧﹖」
聽到『你們的文化內容』這句話﹐我忽然愣了一下。這是不是代表眼前的這位『食罪者』﹐並不是人類﹖亦或者是他故弄玄虛﹖
「…所以你不必有罪惡感﹐畢竟按照你們文化與價值觀來看﹐我應該算是正派人物﹐因為我只吃罪人﹗」
我忽然想到之前與米羅會長一起冒險時﹐他為別人完成夢想時的模樣﹐於是緩緩地說﹕
「造夢師的職責﹐就是為別人完成夢想﹐而且不會攙雜自己的期望。不論你的夢想是什麼﹖也不論你是不是人類。」
「呵呵﹐是非不分﹑鄉愿溫吞﹐也是一種可以吞食的罪的…」﹐食罪者露出飢餓的眼神盯著我看﹕
「不過你不要擔心﹐你的罪孽還不夠深重﹐還不夠可口﹐我目前還不打算吃你﹗」
我很熟悉這種飢渴於血肉的眼神。…因為在我曾經是吸血鬼的生涯﹐我也是這麼盯著人們的頸動脈﹗
發表時間﹕ 2010/11/12﹐09﹕40 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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