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您迷不迷信宗教或是算命仙的『規範』﹐我們多多少少﹐都有些共同的﹑或是個人的禁忌。
比如說﹐西方人不在屋內打傘﹐街上走路會避免穿越樓梯下面﹐不喜歡見到黑貓過街﹐覺得十三號星期五是個不祥的日子。東方民族不喜歡與『死』發音相近的『四』﹐華人搬家時﹐不能送朋友鐘﹐有的人不吃與自己生肖相同的動物﹐老一輩的人通常不互相贈送傘﹑鞋﹑扇﹑藥物等等﹐因為它們的諧音字與涵義有『散』﹑『離開』﹑『叫人快點走路』﹑或是詛咒人家生病的意思﹔東方民族作婚宴喜慶時的紅包通常是雙數﹐喪事白包則必須是奇數﹐而且﹑當弔客離開時不能說『再見』。
也有因為職業的緣故﹐而形成的各種禁忌﹕像是傳統的討海人﹐吃魚時不會翻魚的龍骨﹐本地的傳統宗教與舊時的戲班子﹐不準有月事的女子參與各類儀式﹐老式的醫院沒有四樓﹐賭錢的人不喜歡看見光頭的出家人﹐攝影記者拍攝意外事故現場時﹐不會用居高臨下的俯角﹐種田的人感念牛的辛苦而不吃牛肉﹐打麻將的人不喜歡背著門坐﹐也不喜歡人家拍他們的背。
我們店裡最近有個出手闊綽﹑時時帶著兩個貼身保鏢﹑穿著時尚的新客人艾迪﹐年約四十許人﹐便有個奇怪的禁忌﹕他不喜歡任何會反光的東西。小至透明的玻璃杯盤器皿﹐大至牆上的鏡子與光亮的金屬面﹐甚至於連擦得油亮的皮革沙發﹐他都不喜歡。沒辦法﹐有錢的是大爺嘛﹖好在本店裝璜也沒有使用太多的鏡子與金屬材質﹐稍微遮掩一下﹐換個不反光的器皿來裝盛飲料就行了﹐所以對於他這種特殊的要求﹐我們也能一一辦到﹐因此出手大方的他﹐這些日子以來﹐也成為『Bizarre Lounge』的常客。
我與幾位熟客朋友們也曾經作個一些設想﹕像艾迪是不是吸血鬼啦﹐因為傳說中西洋的吸血鬼﹐身影是不會顯現在鏡子上的﹐不過有時黃昏時分﹐艾迪先生就來光顧﹐似乎與傳說中﹑吸血鬼怕陽光的說法不吻和吧﹖又或者他是個懼怕光線的人﹐但他只是忌諱反光的東西﹐被室內的強光照射﹐他倒是不介意且不為所動的﹔所以我們幾位熟客朋友﹐對於艾迪這個『特殊的忌諱』﹐好奇得不得了。
於是這晚﹑這些熟客們在沒有跟我商量的情況下﹐他們決定拿面鏡子照照艾迪﹐想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。
好像是約好了的一樣﹐今晚大家都來了﹐對於別人耍帥就會看得不順眼﹑又喜歡開玩笑的『義和團團長』Mike﹐身上就帶了十來面大大小小不同Size的鏡子﹐其它的幾位朋友們也貢獻幾個粉餅盒﹑化妝鏡等等…之所以帶了這麼多鏡子﹐主要是大家瞧見了艾迪身邊有隨身保鏢﹐唯恐『一擊』不能成功﹐所以採取亂槍打鳥的策略。看來他們跟艾迪是對上了﹐非得讓這個看來財大氣粗的男人﹐好好地『照一照自己』。
艾迪才一走進門﹑剛剛坐在他的老位子上﹐Mike就冷不防地掏出一面有把手的中型大小的梳頭鏡﹑直接遞給了艾迪﹐而艾迪見到有人傳了件『東西』給他﹐下意識地便自動握住…等到他與他的保鏢發現那是面鏡子的時候﹐已經來不及了﹔所有的熟客們﹑還有我﹐也靜靜地在一旁觀察﹐會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。
其實嚴格來說﹐當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﹕艾迪顯得非常安詳而愉悅的樣子﹐異常專心地瞧著鏡子裡面的自己﹐似乎很Enjoy看到自己的模樣﹐他好像見著心愛的情人﹑或是久違重逢的親人一樣﹐艾迪的表情開始時而激動﹑時而嘆息落淚﹔反倒是他旁邊那兩個保鏢﹐一臉大事不妙的模樣﹐已經臉色鐵青﹐嚇得面無人色。此時﹐有兩位客人正好要離開﹐艾迪叫住了他們說﹕
「你們難道不覺得我好看嗎﹖為什麼要走﹖」﹔那兩位客人先是愣了一下﹐接著嗤之以鼻地說﹕「你會好看﹖﹗老兄﹐你還是看清楚鏡子裡面的自己吧…」﹐那位客人話還沒說完﹐艾迪竟然從腰際掏出了一把手槍﹐就聽『砰﹗砰﹗』兩聲﹐那兩個人就這樣倒在血泊中了﹗艾迪好準的槍法﹐他根本沒有將視線移開鏡子裡面的自己﹐只是背著那兩個人﹐用鏡子的反光瞄準他們﹐然後向後伸手射擊…不過看他的神情﹐與其說他在炫耀他的槍法﹐不如說﹑他是捨不得眼睛片刻挪開鏡子裡面的自己。
艾迪以這種從鏡子裡面掃描的方式﹐自己站起來轉了一圈﹐觀察了店裡面全部的客人﹔此時的大家也襟聲不敢亂動﹐免得凶性大發的艾迪﹐又會瞄準自己。這時艾迪背對著一位叫作小謝的男客﹐從鏡子裡面瞪著他﹐一邊喃喃自語地說﹕「鏡子呀鏡子﹐是我的鼻樑比較英挺帥氣﹐還是那個男人呢﹖」
「他的鼻子比較好看﹑艾迪。」﹐艾迪竟然自己發出了低沉的腹語﹐回答了自己的問題﹔然後說時遲﹑那時快﹐他竟然又發了一槍﹐打掉了小謝的鼻子﹗
我看得出來彼得與Mike﹐還有幾個出主意拿鏡子的熟客們﹐現在都很懊悔﹐原來艾迪是個自戀傾向嚴重的變態殺人狂﹗但是事情既然已經造成了﹐又有什麼辦法呢﹖這時候大膽的Mike心生一計﹐自己站了出來﹐整理衣物就準備要出門﹔艾迪又用背對背的方式叫住了他﹐從鏡子反光裡面狠狠盯著Mike﹐接著說﹕「你見到了我這麼俊美的容貌﹐怎麼還捨得離開呢﹖」
「唉﹑艾迪老哥﹐就是因為你太完美無瑕了﹐所以讓我自慚形穢…你看看我的身材跟相貌﹐簡直是上帝失敗的創作呀﹖唉﹑別說了﹐還是讓我獨自一人﹐找個沒有人的角落躲起來哭泣吧﹖」﹐Mike這麼鎮靜的陳述回答﹐倒也不誇張﹐除去Mike因為商場上的成功所帶來的自信魅力﹐以及昂貴的名牌穿著外﹐他的確是個典型的禿頭啤酒肚男﹐乏善可陳﹔眼看Mike屏住氣息﹐戰戰兢兢地就要走出店門口的時候﹐艾迪的腹語又開始說話了﹕
「艾迪﹐身為智慧與美麗兼俱﹑慈悲與完美於一身的你﹐得好好地幫幫剛才那個醜惡的人類吧﹖俊美而仁慈的你﹐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殘缺不全的醜陋男人﹐在見識到了你華麗的完美之後﹐偷偷地苟延殘喘﹑羞愧至死呢﹖」
「說的也是呀﹑鏡子﹐這是身為完美化身的我﹐可以幫助他的地方…」﹐於是艾迪頭也不回地﹑往Mike身上開了兩槍。
發表時間﹕ 2005-05-04 13:19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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