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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是個從良的酒家女﹐歲數已過不惑之年﹔她平常只化了些淡妝﹑穿著樸素﹐配合她窈窕而纖瘦的身材﹐自有一番優雅的氣質在﹐完全看不出來她已是三個女兒的媽﹔當然更看不出來﹑她曾經是出來『賣』的上班小姐。

她老公的親族是家族企業﹑老派家庭﹐就是那種財產不是特別多﹐可是端起臭架子來比誰都大的那種傳統地方望族﹔因此當年他們的婚姻﹐受到很大的壓力﹐不過由於她那時候已經懷了孩子﹐而兩個人又因為互相愛的死去活來﹐所以家裡的長輩﹐在默自願簽下了一紙『不平等』的婚前協議書﹑答應放棄任何財產索取的前提下﹐才得以結合。

我之所以認識她﹐是因為她的先生是本店的供應商之一﹐而她自從十多年前洗盡鉛華﹑嫁作糟糠妻之後﹐便一直是她老公的得力助手﹕講價﹑批貨﹐甚至於搬運東西上上下下的﹐都是一把抓﹐可以說是標準的賢內助。

平常她都是下午辦完公事就走人的﹐因為她還得回家作晚飯﹑監督孩子寫功課什麼的﹔不過今天她在店裡面留了下來﹐點了杯『Irish Coffee』﹕我用帶著酸味的爪哇咖啡﹑配上氣味濃郁的德國白蘭地『Asbach Ura』﹑仔細地調了一杯給她。

「我要美酒加咖啡﹑一杯再一杯…」她輕啜了幾口之後﹐便開始小聲地唱起了老歌﹔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她喝酒﹑也沒有聽過她的歌喉﹐說實在﹑還蠻好聽的。

一個徐娘半老﹑風韻猶存的女子﹐在充滿著現代的Techno音樂﹑紐約SOHO風格的Lounge裡面喝愛爾蘭咖啡﹐哼著二十多年前的老歌…還有比這更淒涼的光景嗎﹖所以我在忙完了手頭的事之後﹐給她打打氣﹕「老闆娘﹐Happy New Year﹗十幾年來﹑倒是第一次見妳來捧場噢﹗看來今年我們生意會更好﹑你們也會財源滾滾呢﹖」

她苦笑著說﹕「託小沈哥的福啦﹗」﹐然後沉默了一會兒﹑接著說﹕「我先生在外面有了女人﹐我婆婆也知道﹐可是她說﹑我沒有替他們生出兒子﹐所以就默許了。」…嗯﹐難怪她會如此鬱卒了﹐我知道她還有話﹐所以等著她繼續說。

「好諷刺噢﹐我自己也是酒店出身的﹐最後還是被另一個酒家女打敗了﹔」她又嚥下了一口愛爾蘭咖啡﹑跟著說﹕「你知道嗎﹑小沈哥﹖今天是我嫁給他十幾年來﹐第一次喝酒﹑第一次晚回家耶﹖我覺得自己好蠢﹐這十幾年來我的努力跟付出…唉﹗」

「那妳要不要試看看第一次抽煙﹖」熟客彼得﹑這時候突然加入了我們的話題﹔默點了點頭﹐於是彼得遞給了她一根煙﹑幫她點燃。

「…那麼﹑妳還要不要試看看第一次偷情﹖」彼得是情場高手﹐立刻打蛇隨棍上﹑提出了要求﹔只見默猶豫了一下﹐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。



過了一年多﹐我停止了與她老公的廠商關係﹕因為他們公司關門了。

原因很簡單﹐因為默找到了個好律師﹐成功地贏了民事訴訟﹐推翻了當年那紙沒有去法院公證的婚前協議書﹐得到了孩子們的監護權﹑還有她應該得到的補償。而長期依賴默的她的老公﹐也曾經親自來送貨幾次﹐一直跟我開罵著『婊子無情』之類的話﹔他是個大腹便便﹑貌不驚人的男子﹐連抬個小箱子都氣喘吁吁的﹐一副沒幹過粗活的公子哥兒的模樣﹔果然沒多久﹐公司便倒閉了。

酒家女無情﹑是職業上所需﹔那麼尋歡的酒客﹐他們的無義﹑又怎麼解釋呢﹖

忘了順便一提﹐熟客彼得﹑是業界裡面出了名的離婚律師。



發表時間﹕ 2005-01-03 08:43:4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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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henohyea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