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店裡面的客人們會起些小爭執﹐但是經過我親自出馬﹐或是策略性地讓幾位小妹發嗲撒嬌來排解﹐大致上都能大事化小﹑小事化無。今晚事情有些大條﹕某個喝醉的中年男子突然發起酒瘋﹐開始砸瓶子﹑摔酒杯﹐並且對身邊的客人咆哮﹐眼看就要動起手來了…有時這種與兄弟鬧場無關的事件﹐我不會驚動黑白兩道的朋友來照應﹐而會自己處理﹔不管這傢伙是籍酒裝瘋﹑還是酒後亂性﹐他身材壯碩而孔武有力﹐一手拿著裂開的酒瓶﹑另一手拿著破掉的盤子﹐情況著實危險。我正在猶豫﹑該打手機找110﹑還是本地的角頭的時候﹐小弟阿寶突然從吧台後面跳了出來﹑直奔那個男子。
那個男子醉歸醉﹐見到阿寶快速地直竄過來﹐馬上拿酒瓶當頭往阿寶的腦袋砸過去。只見矮他半個頭的阿寶﹐輕巧地托住他的手肘﹑手指一掐扣﹐他顯然手臂發麻疼痛了起來﹐兩手的東西都掉落在地…阿寶這時候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﹐很靈巧地將自己的左臂纏著了他的右臂﹐掰彎了他的手腕﹑站在他的右邊…那個男子的表情像是很痛苦的樣子﹐可是又不得動彈﹐就這樣兩人一左一右﹐阿寶便把那個人給架出了店裡面。
回到了店裡﹐阿寶受到大家英雄式的歡呼﹑鼓掌﹑跟吹口哨﹔不過他並沒有特別興奮得意﹐只是跟大家微笑了一下﹐徑自地蹲下來﹑幫著雪兒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。他們收拾好了之後﹐我把阿寶叫了過來﹔他是個古意老實的小伙子﹐反而心虛地說﹕「小沈哥﹐不好意思﹐我打了人。」
我笑著回答道﹕「你幫我解決了鬧事的人﹐幹嘛道歉﹖我還應該多謝你呢﹖」﹐我遞了根煙給他﹐接著說﹕「看不出來你還會兩下子﹐你用的是什麼功夫招術﹖改天我也跟你學兩下。」
「我把那個人架出去的手法是基本擒拿術的『霸王請客』﹐是外型上不傷和氣的鎖腕法﹐看起來很難學﹐不過練習一下就會了﹐這我可以教你﹔」然後他嚴肅地說﹕「至於我一開始接著他的手臂﹐那招是本門秘技 『快手十八路打法』﹑第一式『脫袍讓位』﹐必須是本門的未來掌門弟子才能學…所以我沒辦法教小沈哥那招﹐不好意思。」﹐他說完後﹐竟然還面有歉疚的樣子。
其實我說學兩招﹐也是隨便哈啦﹐沒想到阿寶認真了起來﹐真是難為了老實人。所以我對他說﹕「沒關係啦﹐我年紀也不小了﹐學點強身健體的東西就行了﹔對了﹐你這是什麼門派﹑跟誰學的呢﹖」
「我從小跟父親學的﹐他以前在大陸是『山東快手門』的掌門人﹐擅長鐵沙掌與雙手快刀﹔掌拍可裂顱骨﹑指穿可洞人腹﹐人稱『鐵掌王』。」阿寶頗為自豪地回答。
「那麼他老人家現在可好﹖」我又問。
「幾年前過世了﹐」他恨恨地說﹕「不過我已經為他報仇報了一半。」
「江湖仇殺嗎﹖」﹐我不是很愛探人隱私的﹐不過事關我的員工﹐我必須知道他的仇家﹑會不會找上我們店裡面來。
「家父是老兵﹐之前住在某公園預訂地的破眷村裡面﹐本來也相安無事﹔可是幾年前﹐某位市長當政﹐不顧民意反對﹑也沒有任何遷村配套措施﹐當市政府的人來強力拆遷的時候﹐我父親便領著眷村裡面的叔伯阿姨﹑出來抗議。」﹔阿寶吐了口煙﹑又說﹕「那時帶頭的戶政科長﹐就對我父親說﹕『我們調查過你﹐聽說你練過幾下子…三小﹖幹﹗死老芋仔﹗現在是什麼時代了﹐你敢動我嗎﹖』﹔我父親又急又怒﹑又不能出手﹐所以就氣的當場中風倒下…我那時候正在服役﹐所以連我爸最後一面﹑也沒趕上…」
我看阿寶激動地嚎咷大哭了起來﹐所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﹐另一方面﹑我知道這不是什麼江湖仇殺﹐也放心了些。我繼續問﹕「那你所謂的『報仇報了一半』﹐是什麼意思﹖」
「一年前我找到了那個科長的住處﹐我點了他的『死穴』﹐所以兩個月前﹑他突然得了『暴猛性肝炎』死了﹔」阿寶只淡淡地說﹕「因為沒憑沒據﹑事情又隔了好幾個月﹐報紙上也說﹑醫院對他的診斷是『過勞死』﹐所以絕對不會連累到我﹐小沈哥你儘管放心。」﹔阿寶似乎沒有他看起來那麼憨厚﹐心思也是蠻細膩的。
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﹐不由得背脊發涼﹕…那麼另外那個還沒有報仇成功的﹐莫非是官位升的更高的『那個人』﹖﹖
「至於另外『那個人』﹐我唯一的一個小師弟﹐兩年前已經考進了相關單位﹑審核通過﹐成為他的貼身保鏢之一﹔我也已經教會他本派『二十四死穴』的點法﹐現在他只差個全身而退的機會而已…」阿寶淡淡地說﹕「對我們來說﹐門派的榮辱﹑勝於一切…」
發表時間﹕ 2004-12-29 09:55:04
- Aug 02 Sun 2009 12:31
為 父 報 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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