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的下午﹐母親陪著父親去作CT掃描﹐我則溜到外面去抽煙﹔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樣﹐我又見到了那個吉普賽女子~~當然﹐她已經是洗盡鉛華﹑樸素典雅的模樣﹔正如她昨天在機上所說的吧﹐她的前夫﹐只知道她平凡的一面。
其實她現在這個樣子更美﹐她真的是個裝扮可以宜古宜今的美女。
『嘿﹐是你呀﹐』﹐她先叫住了我﹕『你父親的狀況怎麼樣﹖現在看起來﹐身體還是很硬朗嘛﹖』
『嗯﹐我媽現在正在陪他作檢驗。』﹐我吐出了一口煙。
『也給我一根吧﹐我正好沒帶煙在身上。』﹐她會抽煙﹐我是一點都不覺得稀奇﹔驚奇的是﹐她可以為了她的前夫﹐又再一次地扮演平凡。我把我的想法﹐告訴了她﹕
『妳還是很愛妳的前夫吧﹖我不是瞎子﹐我看的出來。』
『是呀﹐』﹐她吐出了裊裊的煙霧﹕『雖然他曾經這麼對我﹐可是我心裡還是只有他一個人。』
『那當初為什麼要分手﹖』﹐我試著問她﹐不過看見她有點為難不快的表情﹐還是擔心會問錯了﹕『妳不想說沒關係﹐當我沒問。』
『他是個孝子﹐而我不能生育。』﹐她只淡淡的這麼說﹐裝做好像不關她的事一樣﹔但是﹐我還是看出她的眉頭正在緊鎖。
『他的情況如何﹐還好嗎﹖』﹐其實我不必問這些話﹐來撩動她的情緒﹐因為昨天看見她前夫的模樣﹐似乎是不太樂觀。
『他發現的太晚﹐已經有轉移的可能了﹐現在還在化驗當中。』﹐她手上的煙﹐也幾乎快燒到手指了。
我們一起發愣﹐望著遠方的觀音山﹐各自許下心願﹔雖然我們都沒說話﹐不過我們都知道彼此都在作一樣的祈禱。~~至少﹐我是這麼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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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到傍晚的時候﹐父親的檢驗才結束﹐我與母親攙著疲憊的他﹐要回到病房的時候﹐又第三次地看見了那個吉普賽女郎﹔真的是很巧﹐她前夫的病床﹐就在我父親的隔壁﹔那麼這就表示﹐他得的也是肝癌﹐~~因為這層樓是肝膽外科。
正好她也見到了我﹐我們只是各自禮貌地點了點頭。
『兒子呀﹐那個漂亮的女孩子是誰﹐帶來給老爸認識認識嘛﹖』﹐眼尖的父親﹐看出了我與她應該是認識的﹐打趣地這麼說著﹕『你自從離婚以後﹐老是不交女朋友﹔唉﹐趕快結婚生個孫子讓老爸抱抱吧﹖害我在朋友間都抬不起頭來。』
我本來就覺得尷尬﹐父親又提到『孫子』兩個字﹐想到她下午跟我說到她不能生育﹔唉﹐如果父親知道﹐恐怕就不會這麼熱心感興趣了吧﹖所以﹐我只好裝傻成沒聽到的樣子。
這時候﹐突然有人敲門﹐半掩上的房門便被敲了開來﹐可不就是她麼﹖父親母親的兩雙眼睛﹑都直直地盯著她﹑毫不掩飾。她是個很端莊穩重的女子﹐先是微笑地向我父母點了點頭﹐輕輕地說了一聲﹕『伯父伯母好。』﹐然後才向我望過來。
然後父親與她稍微寒喧了幾句﹐都是些言不及義﹑例如妳住那裡啦﹑妳怎麼認識我們家兒子啦﹐這類的客套話﹐父親顯然對她很有好感﹔然後父親接著說﹕『你們出去吃晚飯嘛﹖這裡有你媽陪我就好了。』﹐我本來猶豫了一下﹐接著母親也搭腔說﹕『反正你老爸還沒開刀﹐這裡我來顧就好了﹐去吧﹐不要讓小姐等太久餓著了。』﹐母親也露出滿意的微笑﹐好像已經跟父親套好招了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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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在附近的一家牛排館坐了下來﹐這兒平時生意不錯﹐要事先預約才有位子的﹐不過好像上天安排好了似地﹐正好今天就有張空桌子在等著我們。我們隨便點了些東西﹐還有一瓶香檳。
『你喜歡我嗎﹖』﹐她突然蹦出這句話﹐正在喝香檳的我﹐差點沒噎住。
『What﹖』﹐我拿起餐巾紙擦了擦襯衫﹐接著說﹕『為什麼突然問這句話﹖』
『昨天我推前夫的輪椅出去的時候﹐他有看到你﹔』﹐她淡然地說﹕
『我跟他聊了些有關於你的事情﹐他說﹐我應該試著跟你交往看看。』﹐她輕啜了一口飲料﹐緩緩地說﹕『他看人一向很準﹐我很相信他。』
『小姐﹐妳連我住那裡﹑叫什麼名字﹑作什麼的都不知道﹐只因為妳信得過妳前夫﹐所以就要找我當男朋友﹐會不會太扯了﹖』﹐我回答她。
『你還不是因為你父母叫你出來跟我吃飯﹐所以你就出來了﹖』﹔這下子﹐換我答不上來了。
『我承認妳是很漂亮的女人﹐也感覺妳是很有內容的人﹐如果在別的情況下﹐我一定會追妳﹔』﹐我想了想﹐然後接著前面的問題﹕『不過只為了妳前夫一句話﹐就與我交往﹐妳覺得合理嗎﹖妳根本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耶﹖』
『嗯﹐』﹐她只微笑地說﹕『他沒看錯﹐你的確是個老實的男人。』
『嘿﹐看來妳好像很相信妳的前夫﹐我以為妳什麼人都不相信的。』我兩手一攤﹐作勢放棄的樣子說﹕『我只在一個情況之下跟妳交往~~當我們不是為了別人的時候。』
『沒有那種時候的﹐每個人都是為了別人而活。』﹐她喝完手中高口杯裡的香檳﹐然後說﹕『我曾經是為他而活過的﹐我當然相信過他。』
然後﹐她的眼神又恢復在飛機上的樣子﹐不信任任何人的冷漠模樣。
圖﹕ 台北市觀音山﹐From Google。
發表時間﹕ 10﹕10 AM﹐ 2004/09/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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