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醫界有些俗諺﹐像是中醫成藥廣告裡常聽到的﹕『通則不痛﹐痛則不通』（出自黃帝內經）。另外有一句有名的﹐就是『怪病屬痰』。意思是說﹐經過仔細的辨證診斷﹐仍然找不出確切的病因﹔或者是病人的症狀離奇﹐罕見於一般的醫案與治療經驗﹐在這種兩種情況下﹐十之八九﹐多是因為『痰飲』這種致病因子在作怪。
所謂的『怪病』﹐在西醫的名詞來說﹐通常最常見的是神經系統的毛病﹐尤其是心理的精神疾病﹐如暴力傾向的躁鬱症﹑自閉症﹑憂鬱症…等等自己無法控制﹐無由來的情緒暴起暴落(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﹐如肝氣宣達失調)﹐另外還有顛癇(羊顛瘋)﹑不明原因的痙攣﹑身體無法自主的躁動。第二大項﹐就是莫名其妙的腫瘍﹐不論是身體裡面﹐還是外面的﹐如果在皮表﹐屬於西醫的皮膚科範疇。
我抄一段大陸的某名醫的醫案經驗﹐以方便解說﹕
『劉君﹐男﹐25歲﹐務農。
患者兩年來間發性精神異常﹐發作時喜怒無常﹐突然變得高興愉快﹐出入歌唱﹐見人好說好笑﹐表現熱情﹐什麼事都要管﹐終日忙忙碌碌﹐但什麼事情都作不好﹐與人說起話來糾纏不休﹐常在女子面前說些放肆話。如果有人勸阻﹐他便粗暴無禮﹐甚則打人罵人﹐不論親疏﹐行為乖僻﹐經常惹事。每犯病時不思睡眠﹐多食狂飲。
西醫診斷為躁狂性憂鬱症﹑躁症狀態。中醫診斷﹕兩目炯炯有神﹐舌質紅﹐舌尖紅刺﹐舌苔白﹐中心溝裂。絮語繁雜﹐脈弦數。證屬肝鬱化火﹑痰火內結﹑邪擾神明。宜解鬱降火﹐化痰寧神。處方…(略)』
不知道您們讀來有啥感覺﹐不過﹐好像每個上網的無聊宅男﹐多少都有這些症候吧﹖所以我將藥方省略﹐免得有多疑的女網友抄下來﹐煎成湯藥灌給愛上網聊天的男友喝。
另外﹑我為什麼貼張熊貓的照片呢﹖因為借給我這本醫案的大陸朋友﹐當年在學醫的時候﹐他的老師﹐在80年代碰過一個類似的Case﹐則是更為棘手﹕
那時有隻公熊貓﹐本來是好好的﹐突然之間凶性大發﹐會攻擊母熊貓﹐甚至於還咬傷飼養的工作人員﹔而且不思飲食﹐時躁時緩。經過幾個月獸醫與西醫等等的聯合診斷﹐始終束手無策﹐只好找了這位住在上海的老中醫﹐反正病熊貓當死熊貓來醫吧﹖
當那個老中醫接到這個Case﹐你可以想像﹐他身後有一堆櫻桃小丸子的黑色潑墨。…X的﹐熊貓的脈怎麼切呀﹖
那位老中醫分析症狀之後﹐就是想到這句『怪病屬痰』﹐反正治不好也不管咱的事﹐所以他就大膽地使用﹐去痰類中藥的『天南星』﹑生用(本藥生用有毒﹐通常會用加工減去毒性﹐稱為膽南星)﹐逼熊貓吃下去之後﹐連續兩天嘔吐與腹瀉﹐可是兩天後奇跡出現﹐這隻野生大熊貓﹐竟然就恢復正常了。
『痰』在中醫的定義﹐並不只是從嘴巴裡吐出來的穢物﹐中醫講的『痰飲』﹐可以存在於全身內﹐它不屬於六淫外邪﹐而是因為內邪或外邪﹐等等因素作用後﹐所產生的新產物﹐而且是不好的產物。身體裡面的『痰』﹐它的質感與吐出來的類似﹐是液體狀﹑較正常的血液或是體液更為粘稠﹑而充滿雜物的東西﹔濃一點的叫痰﹐稀一點的叫飲。
學中醫﹐最重要的是要有想像力﹑將一些概念Visualization﹐才能運用自如﹕試著觀想一下﹐『痰』可能是怎麼來的﹖
一是體內的正常體液分泌物中﹐攙入了『雜質』﹐所以變得濃稠﹔所以飲食中有太多不必要的成份﹐不管對人體是好是壞的(中醫講究平衡﹐過與不及都是病)﹐就會形成痰飲。
二是我們的正常體液﹐本來就還有一些其他的物質(各種養分﹐細胞代謝出來的雜質等等)﹐因為溫度較高﹐水份的部份被代謝掉﹑所以就剩下濃稠的部份﹔例如局部的身體發炎﹐溫度較高﹐便會形成熱痰。腫瘍化膿﹐不管體內體外﹐中醫上便屬於火毒生痰。
其三﹐因為體液循環不良﹐所以某些身體部份的體液﹐總是停滯不動﹐或是移動非常緩慢(身體局部長期受寒受涼受濕﹐或是生活安逸少活動)﹐因為人的體液本就不是純水﹐如果再加上飲食不當﹐攝取的雜質過多﹐就會像是累積油污的下水道﹐雜質一個勾住一個﹐越積越多。這個變化是漸進的﹐原來只是『濕』的累積﹐日久多了雜質﹐才成了痰飲。
其四﹐是因為體液相對的流動速度不同﹐所以會產生淤積。像是在路上開車﹐兩線道變成四線道﹑四線道變成兩線道﹐交界處會有小塞車一樣﹔這些本來是正常的身體現象﹐只有身體機能在相對健康的情況下﹐不過如果有以上其他因素干擾﹐便會引起痰飲病變。
如果你家的流理台上有了油污﹐沾黏在桌面上﹐你會怎麼清理﹖對啦﹐先是溶解稀釋﹐再來是刷刷抹抹﹐把它給刮掉。去痰在中醫治療裡面﹐相對來說﹐是比較難的技術﹕因為它大略上包含兩種醫則﹐一是軟堅消痞(或是燥濕去淤)﹐二是理氣行血(古云﹕『善治痰者先治氣』)~~就像前面講到清理桌面的方式一樣﹐不但要溶解稀釋﹐還要刮抹移開穢物。
但是生痰的原因很多﹐是寒是熱﹑黏稠程度﹑累積的分佈狀況﹑病人自身的體能狀態(自己的氣血流動﹐推不推得動被稀釋的痰﹖)﹐交叉干擾之下﹐越老的痰病﹐越難處理。
常見的狀況是﹐常抽煙的人﹐必定有因肺熱引起的熱痰﹐單用行氣補氣藥﹐肺部越來越熱﹑病源無法斷根﹔單用滋陰潤肺藥稀釋﹐火上添膏﹐痰雖然稀了點﹑卻越生越多。你說兩個一起用﹖呵呵﹐又補氣又滋肺陰﹐病人就算不抽煙﹐也被你弄出一堆痰了。…作一個中醫師﹐在病人不想戒煙的情況下﹐治這種毛病﹐挫折感是蠻重的。
所以要治療痰的問題﹐到了找醫生的程度﹐多少都是已經有點麻煩了。避免生痰飲的自我保健法﹐一是常運動﹐保持血氣通暢﹐不會淤積﹔二是注意飲食﹐減少會生痰的東西。沒有合格中醫師的輔助下﹐去痰過猛﹐反而會把臟器的內層油膜也刮個乾淨﹔沒有了內膜的保護﹐胃氣盡失﹐會導致元氣急轉直下的爆衰﹐慎之慎之。所以常說平衡才是王道﹐過於不及﹐都是病。
以中醫學理來說﹕『脾乃生痰之源﹐肺為盛痰之器』。脾臟是人體裡面﹐管理體液水路最主要的臟器﹐三焦是體液水路的通道﹐所以容易生痰飲的人﹐可以說百分之百﹐脾臟的氣化功能﹐是有問題的﹐所以在調節的時候﹐出了差錯。
三焦是什麼﹖在現代中醫學術界裡﹐三焦有兩種解釋﹕一是內臟之上﹑皮膚內膜之下﹐也就是說﹐體內除了這些內臟血管肌肉骨骼之外的空隙﹐全部叫作『三焦』。黃帝內經講到三焦形容為﹕『上焦如霧﹑中焦如漚(如酒的發酵狀)﹑下焦如瀆(骯髒的下水道)』﹐以這個形容﹐三焦應該是體內空腔。
不過以氣化觀點來看﹐脾臟主生化『營氣』與『衛氣』﹐負責從食物中解析出榮養與保護身體不受外邪的『氣』(相當於紅白血球)﹐加上中醫說脾臟主管三焦﹐而西醫裡面﹐脾臟是個膨大異常的淋巴結﹐又有回收與製造紅白血球的功能。所以現代中醫﹐也有人解釋三焦應該是淋巴系統。
不過在我們一般的運用﹐是兩種觀念一起合用的﹔現代西醫﹐亦有所謂的『微循環理論』來防癌﹐意思是說﹐癌細胞其實隨時都有﹐只是身體健康時﹐它不容易附著﹐而會被沖刷走﹑然後被白血球給吃掉﹐也算與三焦理論﹐有相得益彰之處。小小的解釋一下三焦﹐算是本篇總結。
所以﹐多運動是好事﹐別學大熊貓吃飽睡睡飽吃﹐不作愛還會有人幫你找伴。咱們命不好﹐誰都不是保育類動物的一級國寶。
發表時間﹕ 美東時間 11:10 AM﹐2004/03/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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