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聽老外朋友說過一句俗語﹐不知是語出何源﹖…『先知在家鄉是不值錢的』。
如果你有個從小玩到大的鄰居﹐或是從小打架打到大﹐甚至於你還常常跟別的孩子欺負他﹐把他拉去巷尾那根電線桿作『阿魯巴』﹔後來你們隔了幾十年沒聯絡﹐但突然某天﹐你在報紙上讀到他的新聞﹐他現在居然成了某某教派的大宗師﹐或是某某偉大的心靈改革者﹐又會上飛天遁地﹐又能治好百病﹑消災解厄﹐我想﹑你一定會不服氣。
『阿金』是我們中學前後期的同學﹑放牛班的﹐他是那種不敢打架﹑又不會讀書的那種人﹐被壞學生勒索或蓋布袋﹐卻又常常有份的小人物﹔前幾天在新聞上看到﹐他竟然成了能治百病﹑德高望重的密宗活佛了﹗…年底又要選舉了﹐我們那位在鄰縣當民代助理的老朋友小秦﹐又開始準備開同學會拉票﹐這晚﹑他便請到了『阿金』…啊﹖應該敬稱他為『葛寧卡仁波切』﹐哈哈﹗
「真的還是假的﹑阿金﹖你真的是活佛轉世﹖」一位久在道上騙吃混喝﹐同時也是我們同一所中學畢業的熟客小胖﹐歪著脖子﹑不懷好意地瞄著『葛寧卡仁波切』說﹕「那我們以前把你抬起來『阿魯巴』的時候﹐你怎麼不用法力把我們打跑﹖」﹔小胖是捧著他那圓滾滾的肚子﹐忍住沒發出大笑而說完的。
「我的靈性﹑在那時候還沒有啟發﹐而且任意地使用神通施行暴力﹐也是戒律上所不允許的。」﹐阿金說話不急不徐﹐還真的頗有一代宗師的架勢。
「小秦說你真的能行神跡﹑治百病是嗎﹖…你看我已經不是以前的『小胖』﹐而應該叫『大胖』了﹔我這身百來公斤的肥肉﹐搞的我全身病痛﹐你也能幫我減肥嗎﹖哈哈﹗」﹐小胖的口氣充滿了不屑﹐一直想抓阿金的語病﹑拆他的台﹔不過貪好食色﹑腰疊三山﹑一身百來公斤贅肉的小胖﹐的確早就該Upgrade改名叫作『大胖』了。
阿金端詳了一下小胖肥滿臃腫的身軀﹐然後點了點頭說﹕「可以的﹐我以『白骨觀九想』的原理﹐使用其中的『膿血敗壞想』﹐可以讓你排出體內所有的毒素﹐並且『大肉盡脫﹑如秋葉落』﹐同時你會因此發自內心地發露懺悔﹑消除業障﹐你整體的身心狀況﹐也可以獲得改善…不過你想要瘦多少呢﹖」
「呵呵﹑我當胖子當一輩子了﹐當然是越瘦越好﹑而且越快越好﹗」﹐大家都看得出來﹐小胖根本不相信阿金真有法力﹐但是他存心就是想要捉弄阿金﹐就跟他以前學生時代﹐欺負阿金的心態是一樣的﹔所以他接著說﹕「我現在也想嘗嘗當皮包骨﹑瘦皮猴的滋味﹐在我沒說好之前﹐你可千萬別讓我停止瘦下來哦﹖嘿嘿﹖」
然後就看阿金閉目凝神﹐一副真的在運氣作法的樣子﹐口中喃喃自語著﹕『縱傾海水難為洗﹐膿血相時豈得清﹖…』﹔然後他突然雙眼一睜﹑一聲爆喝﹗阿金結了個不知名的手印姿勢﹐狠狠地打在小胖的頭頂上﹗…本來就是個地方混混的小胖﹐忽然被阿金猛敲了一下腦袋﹐不由得無名火中燒﹐竟然隨手就抄起了只酒瓶﹐一下子就照阿金的腦門給用力K了下去﹗
「幹拰娘咧﹗死阿金﹗你以為剃了光頭就會唸經是嗎﹖還藉故報小時候的仇﹑卯我頭殼﹖幹﹗﹗」﹐小胖火爆的脾氣﹐幾十年還是沒改﹐不過這回漏子可真的捅大了﹕阿金的腦袋被小胖這麼一敲﹐倒地以後﹑就沒吭聲了。
「幹﹗還在躺地上裝死是不是﹖你就跟小時候一樣孬﹑沒有LP…」﹐小胖還在繼續開罵幹譙的時候﹐旁邊的眾人﹑包括我在內﹐全都驚駭地遠遠躲到一旁去﹔小胖從我們的眼神中察覺到不對﹐這才從鏡子裡面看到自己…
他全身的皮肉﹐像是死屍一樣迅速的腐敗﹑乾枯﹑脫落﹐真的就跟阿金剛剛說的一樣﹐像是秋天凋零的樹葉﹐毫不戀眷地﹑大片大片地剝離﹐飄零而四散一地﹔腐爛噁心的腥臭﹐更是填塞四溢於酒吧的空氣中﹑令人窒息﹗
「喂﹑阿金…不﹑『葛寧卡仁波切』…對不起﹐我不是故意的﹗」﹔前一秒鐘還凶神惡煞的小胖﹐這時痛哭流涕﹑像是個孩子一樣﹐跪地匍伏在阿金身邊猛磕頭說﹕「我相信你了﹗你真的是活菩薩投胎﹑大活佛轉世﹗求求你救救我﹗我身體的肉再掉下去﹐我整個人都會不見的﹗」…就看小胖一邊嚎咷大哭﹐他的人也像被一頁一頁撕去的日曆一樣﹐越來越單薄﹑越來越形銷骨立。
只可惜唯一能夠救小胖的阿金﹐已經被他自己活活打死﹔而能夠治百病的阿金﹐也已停止了呼吸﹐連他自己都救不了。
發表時間﹕ 2005-06-11 08:29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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