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店有不少名人出沒﹐大部份是衝著與我的交情。像這位摺摺閃亮的天王巨星﹐我們姑且叫他『Z先生』吧﹖是我以前年輕時﹐在外地的某片廠打工作場務認識的﹐交情維持了幾十多年﹔每次他作宣傳而到本市的時候﹐一定會避開狗仔﹑到我這裡來敘敘舊。
「點啊﹑小沈哥﹖」Z君今晚戴著壓低的帽子﹐一身運動服打扮﹐很親切地跟我打招呼﹕「生意越來越好囉﹖沒的頂﹗」
「馬馬虎虎﹑混口飯吃而已﹔倒是你﹑看新聞你最近好像拿了個大獎﹐還是拍了部好萊塢大片了﹖不錯噢﹗」我由衷地向這位不忘舊情的老朋友﹑道聲恭喜。
「小沈哥﹐不瞞你說﹐我最近想退隱了。」Z君搓了搓手﹑神情似乎很為難的樣子說﹕「真的很累了﹐當『傀儡』的感覺很不好受。」。我推了瓶他常常點的Zinfandel﹐杯子也是冰鎮好了的﹐接著對他笑著說﹕「大佬﹐以你今日的地位﹐邊個還能對你頤指氣使的﹖怎麼會說自己是『傀儡』呢﹖」
「我的演藝生涯碰到了瓶頸﹐可能就要江郎才盡了…」﹔我打斷他的話說﹕「怎麼可能﹖你演什麼像什麼﹖舉凡黑社會﹑小人物﹑智障﹑警察﹑情聖﹑武俠高手﹑神話人物﹑變態殺手﹑你連挑戰同性戀角色的那齣電影﹐大家都覺得讚不絕口呢﹖哈哈。」
他微笑了一下﹐緩緩地說﹕「演好角色﹑其實只是『揣摩』二字而已﹕就好像你們調酒一樣﹐先充份了解每一種酒的特性﹐然後試驗一下它們之間混合的可能性﹐再重複地練習﹑自然就可以盡善盡美…」Z君輕啜了一口﹑接著說﹕「小沈哥﹐你能夠調出一種酒﹐可是使用的那種酒基﹑是你從來沒有嘗過味道的嗎﹖」
我搖了搖頭﹐對他說﹕「Z﹐你還是直說了吧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「有人找我演一部很有挑戰性﹑實驗性質很強的新戲﹐我蠻喜歡裡面的佈局﹐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演﹔其實裡面的要求也很簡單﹐就是要我自己『演我自己』而已﹔」Z君笑了笑說﹕「可是這個『角色』﹐竟然把我給難住了﹐因為我根本沒有『揣摩與模仿』的對象﹕我甚至於還調自己以前演過的電影跟電視劇﹐還有相關於自己的新聞來看﹑可笑吧﹖…所以那時候我才發現﹐原來自己一直都只是個『傀儡』﹕一直模仿別人﹑而沒有自我的傀儡。」
「怎麼可能﹖」我笑著跟Z君說﹕「那現在你又不是在上戲﹕你現在這樣酷酷的樣子﹐不就是你自己嗎﹖難道你是在模仿誰﹖」
「Alain Delon…我從小就喜歡亞倫狄龍﹐我平常都是以他的電影『殺手輓歌』裡面的角色﹐作為我的模仿對象﹔久而久之﹑也就這麼習慣了。」Z君不假思索地便這麼回答我﹐這下子﹑換我愣住了。
「不過我最近作了些功課﹐把我以前小時候的往事都找了出來﹐試著理出些頭緒﹔要不要我『演』給小沈哥你看看﹖」﹔影帝Z先生願意親自演戲給我看﹐當然求之不得﹐我於是點了點頭。
只見Z君開始屏氣凝神﹐仿彿在努力回想些什麼東西似的﹐不一會兒功夫﹐他開始額頭冒汗﹑臉色蒼白了起來…接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﹕我覺得在我眼前的他﹐影像開始變得模糊﹐一點一滴地消失融化一樣﹐沒有幾分鐘﹐Z先生像是蒸發了一樣﹐整個人都不見了﹗
「Z先生﹖Z先生﹖﹗」我開始喊著他的名字﹐連客人們都開始對我側目了﹐但就是不見他的蹤影﹔這時候我們的小妹雪兒﹐忽然拍拍我的肩膀說﹕「小沈哥﹐你剛才一直叫『Z先生』﹑『Z先生』的﹐你是在跟誰說話﹖『Z先生』是誰﹖」
「妳不知道嗎﹖『Z先生』就是…」﹐我自己正要開口﹑忽然愣住了…
對呀﹑『Z先生』是誰﹖我剛剛有在跟什麼人說話嗎﹖
發表時間﹕ 2005-03-06 16:36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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