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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片 062.jpg 

 

早上睜開眼睛,見到沾在旁邊枕頭上、自己的假睫毛,還有昨夜雲雨翻騰的痕跡。

果不其然,如預料中地,他,早就離開了。

…周六晨曦.霧.宿醉頭痛。

起身倒了杯水、點了只菸給自己;我輕輕巧巧地在桌面上叩著濾嘴,把菸絲給敲結實了,再將濾嘴輕淺地劃過水面,讓這一杯早晨的淨水,些微地滲入了這濃菸的濾嘴一端;這個近似於儀式的步驟,是那個碧眼金髮的男人教給我的:

『女孩子抽這麼濃的菸,一定要這麼作喔!不然菸抽多了,對皮膚不好。』

我燃起了早晨的第一根菸,如同宗教徒們例行的膜拜一樣。那溫吞的火光,一丁點一丁點地侵吞掉這白色的軀體,就像是你一寸一寸地耗盡了我的青春一樣~『若是怕皮膚會不好,乾脆不抽,不是更好嗎?』,我心裡這麼地暗想著,像是直到如今、才發現這個道理似地搖搖頭。

五年不是個短時間,而且,這是我最飛揚燦爛、不能重來的青春時候啊?難道正如以前流行歌曲所唱的一樣:『許多割捨不下的偉大戀情,只是因為不甘心而已。』?

一切的儀式、規律與說詞,都只是圖個自欺欺人:濾嘴上沾些清水,好像尼古丁與菸油,就不會進到肺裡面來;在公司上班時形如陌路,見了面也不打招呼、不相聞問,是為了每一個相擁的夜裡,更放肆的激情;而說好了不談感情、只排遣寂寞,是為了你的升遷、你的家庭與孩子...哦!對了,還有,『為了我好』~呵,為了我好!

我不好!我不好!我一點都不好!

丟了那半只菸,我披了些簡單的衣物便出門了。



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,早春的清晨卻還是涼颼颼的;微霧的早晨,冰冷的水珠,凝結在我的臉龐。我很清楚這是露珠、而不是眼淚,因為我的淚水,早已不知何時便枯竭了。

嘴裡正嘟嚷著、後悔少穿了件大衣、不知道該回去、還是繼續失神地漫步時,忽然聽到一句爽朗的:『Good Morning,Angel!』。一個棕髮大眼睛的拉丁大男孩、身著漿燙筆直、而又英挺的制服,叫住了我~原來我走了幾條街外,到了家早餐店的門口了。

他定神望了望我,大概是被我昨夜的殘妝給嚇到了吧?他先是愣了一下,後來堆起了陽光般燦爛的微笑說:「要進來喝杯熱咖啡、來個熱煎餅配楓樹糖漿嗎?外面天氣可還凍著呢?」;他不提還好,這麼一說,我頓時覺得冷的渾身發抖、餓得要命,於是由他領著,我躲進了餐廳裡面。

早上七點時許,餐廳才剛開門不久,客人三三兩兩稀疏地坐著,我被領到了個面對著街市、一扇大落地窗旁邊的座位上。

那個拉丁男孩還是微笑地,而且非常自然的對我說:「女盥洗室在那邊」~大概我現在這副模樣,比殘花敗柳也好不到那裡,讓他也看不下去了吧?

趁著點餐前,我趕忙進女盥洗室清洗一下,這才發現自己的尊容、實在是有夠嚇人的:唇膏雖然已被昨夜的男人給嚐乾淨了,但是亮彩的眼影、粉底與腮紅,就著霧露混合,全都成了畢卡索的抽象油畫,攪和成了一團;我前兩天才去作好的頭髮,也亂得像是掃把頭一樣。真虧了剛剛那個拉丁男孩,見了我的這副模樣,還能那麼神情自若、開朗大方地向我打招呼。

我只能簡單地用清水與面紙,將臉上的胭脂大略地去盡,然後就著清水沾著長髮,用順手在口袋裡找著的橡皮筋(也找到了些紙鈔,起碼不會吃完後被拉去廚房洗盤子),簡單地綁了個馬尾。望著鏡子裡面的我,像是大學時代的自己;好像出了社會之後,不曾以素顏面對陌生人很久了。我竟然怔了幾秒鐘,像是許久沒見過自己一樣。

回到了座位上,那個拉丁男孩發現了我的變化,更是笑容可掬,問我點些什麼;我回答道:「嗯,你給個建議吧!」,就在這時候,肚子竟然餓得咕嚕咕嚕地作響,害我羞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。

「如果妳餓的話,就來個傳統的美式早餐,牛排加煎蛋如何?我們還附贈楓糖薄餅、與熱騰騰的吐司麵包,保障值回票價﹗」,他報以笑盈盈的回答,讓我少去了窘態。

「好,」﹐我闔上了Menu,也報以微笑地對他說:「就聽你的建議吧!」

正當他轉頭、去廚房內場遞單子的時候,我若有所思地叫住了他:「嘿,等等;」﹐他停了下來,轉過了身。

「剛剛你在外面,為什麼叫我Angel?我的名字不是天使,長的也不像呀?」,我突然好奇地問起他。



「哦,我的名字是Angelo;我這麼說,是為了讓妳反問我,這樣客人對我的印象就會比較深刻;」,他一邊說,一邊指著自己的經理名牌說:「這是我五年前來這家店,剛剛在當Bus Boy*的時候,我的師傅、也是前任店長告訴我的。」

他又用著調皮、卻又聰穎的笑語,指了指我身旁的窗外,繼續說道:「我那個時候,就常見到妳在對面街上的公車站牌等公車,對吧?」,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,可不是麼?那正是我每天早晨朝九晚五、一天庸碌疲憊的起點站。

他繼續悠悠地說:「我那時剛來美國,語言不通,一切都過的很辛苦﹔可是我的師傅就指一指窗外,等公車的妳說…連那個亞州小女生,都能頂得住艱難,你一個大男人,怎麼辦不到呢?」﹐他突然害羞地說:

「所以說,我一直也拿妳當作模範來學習,妳一直是我的天使。」

這時候,另一個女服務生把我那壺熱咖啡給遞了過來,他幫我倒了第一杯,親切的跟我說:「請好好享受妳的早餐,也希望以後能常常見到妳。」

「Wait﹐」﹐我叫住了他:「Thank you,and Good Morning,Angel!」,我也報以燦爛的笑容;他笑著答禮,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。

這個時候,窗外竟有一縷朝陽,暖和地攤灑在我的手背上~我好像在這一杯熱咖啡、這個叫做『天使』的大男孩身上,得到了救贖。




*Bus Boy﹕清理餐後碗盤的人,位階與收入,比上菜點餐的服務生又低一級。

有興趣的朋友﹐請參考衍生文章﹕IHOP。本則創作﹐是在這裡吃飯時想出來的。

發表時間: 2004-01-31 16:20: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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