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伯與小梁都是我的街坊﹐住家與上班的地方都在酒吧附近﹐有時上下班後﹐會來『Bizarre Lounge』小酌一番。他們粱家父子作的『家庭事業』﹐性質上有一半算是『撈偏門』的﹕他們開設地下廣播電臺﹐並且順便賣賣假藥賺錢﹔雖然這爺倆好穿著打扮頗為台客風﹐不過一身的名牌衣褲﹑一手的璀璨珠寶﹐可見得『餓死膽小的﹐撐死膽大的』﹐這句俗話一點都沒說錯。
「賣藥還是其次﹐幹譙政治時事也不是重點﹐我們電台口碑最好的地方在那裡…嘿嘿﹐小沈﹐你沒聽過我們的電臺﹐所以你一定不知道吧﹖」小梁得意地跟我吹噓著﹐也一邊拿著報紙故作搧風乘涼狀﹐一邊刻意秀給我看他新買的『紅蟳』勞力士。
那晚過後﹐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﹐弄了台小收音機來聽（如果不是開車﹐現代人已經不太聽廣播了吧﹖）﹐梁氏電臺雖說是違法﹐節目倒是不少﹑而且也頗多元﹐除了開罵時事﹑賣賣漢方藥材﹐還提供本土懷念老歌﹐鄉土靈異文學﹑本土創作詩詞等等﹔不過最奇怪的是﹐這個電臺的節目﹐幾乎每個小時就會插播一次氣象預報﹐簡直跟專業的氣象局發佈預告沒兩樣。
不過在我收聽了幾天之後﹐我發現他們的氣象預告﹐不但是準確﹑簡直已經是到了『匪夷所思』的地步…怎麼說呢﹖比如說前天半夜十一點左右﹐他們突然發佈『三小時後豪雨特報』﹐但那時月色正明﹑萬里無雲﹐怎麼可能下雨呢﹖可是一場無名的暴雨﹐就真的在三小時後發生了﹔然而這還不算奇怪的﹐他們竟然連東南亞的地震﹑歐洲阿爾卑斯山的雪崩﹑北京的沙塵暴﹐全部都先於國際新聞而『預測』了出來…最誇張的一次『預報』﹐是他們預測本市某條街巷﹐會發生施工意外﹑而導致地基下陷…在他們算準的那個時間﹐意外果然發生﹐據說還有梁氏電臺的聽眾﹐專程跑去現場看意外倒數發生的全程經過呢﹖
這晚小梁帶了個美眉前來﹐正在飲酒作樂﹑與美女言不及義地五四三的時候﹐突然見他又擠眉又弄眼﹑一直揉著左邊的膝蓋﹐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﹐甚至於連臉色都開始發青了﹐我見狀便過去看看他的情況﹐但他只是擺擺手﹐表示自己沒有問題﹐大概過了半分鐘之後﹐他還沒來得及擦掉額頭上的冷汗﹐便拿起手機﹑播了通電話﹕
「喂﹖小劉呀﹖你趕快插播氣象新聞﹐明天會有個颱風在海上形成﹐大概兩天後會登陸本地…對﹑對﹐會從南到北的刮上來﹐每個地方都跑不掉﹔應該是中型颱風﹐雨多過風…抄下來了沒有﹖」…我驚訝地看著聽著小梁講電話﹐他倒是司空見慣了的樣子﹐收線掛上手機後﹐一邊揉著膝蓋﹐一邊緩緩地說﹕
「小劉是我們電臺的員工之一…因為我風濕開始犯了﹑又痠麻又刺痛﹐而且是從腳底板疼上來到膝蓋的﹔根據以往的經驗﹐這種疼痛的方式與程度﹐大概是中型颱風形成的前兆﹑而且路徑會是從南到北﹐所以我要小劉趕緊插播氣象預報﹐通知鄉親及早作好防颱準備。」
「不會吧﹑小梁﹖」我還是帶著奇怪的口吻對他說﹕「難道你們號稱『百分之百準確』的氣象預告﹐就靠你的風濕病來預測嗎﹖嘿﹑我記得前兩天你們還預測國外的沙塵暴﹑還有雪崩﹐甚至連大馬路的地基下陷都有﹐總不可能這些都靠你這雙腿預測吧﹖」
「我們家裡面『人才』眾多﹐所以林林總總﹑各種氣象狀況﹐我們都可以包辦﹔像我老媽有偏頭痛﹐只要天氣一悶熱就發病﹐她還有高血壓﹑只要一低氣壓也會發作﹐只不過疼痛的形式不同而已﹔這幾十年中﹐我們靠經驗整理出來﹐什麼樣程度與形式的疼痛﹐會有什麼樣的天氣變化。」小梁要了個熱水袋來外敷他的膝蓋﹐接著有點得意地說﹕
「像我老爸有痛風﹐但是近距離的小風吹來﹐他未必會有感覺﹐不過超過幾百﹑甚至幾千公里以外的風暴﹐他倒是很敏感。你說的沙塵暴﹑雪崩﹐都是他『感覺』到的﹐再加上我的膝蓋﹐我老媽的頭﹐我表哥對地表震動很敏感的癲癇毛病﹐我堂姐一遇到乾燥氣候就會哮喘﹐我們家的土狗來福﹑對紫外線跟空氣污染很靈敏…我們可以交叉比對這些資訊﹐然後知道那個風暴是乾燥還是潮濕﹑距離多遠﹑而且是高山上還是平原發生的。」
「小梁﹐你們電臺不是也賣藥嗎﹖你們為什麼不想辦法把自己的毛病給治好﹖像你們這樣氣候一變﹑就得痛個老半天﹐也不是個辦法吧﹖」我奇怪地問小梁說。
「小沈﹑你大概沒注意到我們電臺正式的名字叫作什麼吧﹖我們的電臺叫作『天人合一』﹗…治好了病﹐我們那有這麼精準的『氣象預告』吸引聽眾﹖今晚我也沒錢來你這裡消費了﹐拜託﹗」小梁一臉不屑地說﹕「靠陳年的『老毛病』﹑『舊傷口』吃飯的人﹐又不只我們一家人﹔至少我們可沒有出去拋頭露面﹑下跪求饒﹐博取同情裝可憐討口飯吃﹗」
「不對呀﹖那你們怎麼會知道大馬路地基下陷的事情﹖這與氣象無關吧﹖」我突然想到這個疑點﹑於是問他。
「哦﹑那是我的小兒子跟他同學幹的﹔我給他們點小錢﹐叫他們去動手挖的。」小梁點了根煙﹑一臉理所當然地說﹕「有時候我們也得自己『製造』些偶發事件﹐這樣才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﹔多些精彩的話題﹐大家才會更熱衷地聽我們的節目。」
發表時間﹕ 2005-03-30 09:48: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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