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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度﹑這個被大英帝國壓榨近三個世紀﹐曾支撐大不列顛全球稅收四分之一的古國﹐卻又被英國人貶為『全地球最爛的地方』﹐如今成為高科技工業重鎮。首都新德里﹑包括舊德里古城﹐人口約一千六百萬人﹐沒有報戶口﹐由貧窮鄉下來碰運氣﹑討生活的﹐大概讓這個數字多出一倍還有餘。

新德里地勢雖沒有尼泊爾高﹐但冬季的氣候﹐也在攝氏十四﹑五度之譜﹐並且潮濕多霧﹐跟這裡原來的主人﹕倫敦﹐倒是很相似。我們一行三人﹐進入新德里市的時候﹐便是個霧氣濃得跟奶油一樣的黃昏。

新德里的乞丐﹑牛隻﹑猴群之多﹐也讓這個所謂『金磚四國』之一的文明古國﹑經濟新興混合體﹐不負當年『全地球最爛的地方』之譽。我們捨巴蘭國際機場不用﹐而搭乘火車而來﹐甫一出車站﹐撲鼻而來的﹑便是牛糞﹑以及奇怪的氣味。

因為錫克教徒﹐與伊斯蘭教徒類似﹐有包紮頭部的教約規定﹐由於清洗不便﹐通常他們會塗抹薄荷﹑茉莉花一類的芳香精油。但在欲蓋彌彰之下﹐沒洗的頭油味﹐加上詭異氣息的揮發精油﹐以及長期食用咖哩﹐身上散發的體味﹐讓這個人聲鼎沸的廣場﹐與其說是首都火車站﹐不如說更像是趕集的傳統市場。

在那獨眼婦人的小手冊中﹐我發現自己因為疏忽﹐沒有隨時變裝﹐因此資料﹑照片被蒐集﹐於是在進入新德里之前﹐我將自己﹑小茵﹐還有Catherine﹐先作了簡單的易容打扮﹐成了三個要進城討生活的本土鄉巴佬。…如果身上沒有這些奇怪的體味﹐細心一點的人﹐立刻就能辨識出來﹐因此﹑我蒐集好這些『香料』﹐調製出本地人的氣味。

「吸血鬼不喜歡大蒜味﹐雖是以訛傳訛的說法﹐不過﹑Q﹐這髮油﹑大蒜﹐加咖哩的味道﹐還真是噁心﹗」﹐Catherine皺著眉頭﹐為了大局著想﹐還是勉為其難地抹上了這『香水』。

小茵對這氣味雖沒意見﹐不過她對於要被打扮成一名少年﹐倒頗有微詞﹕「Q﹑這樣我就不方便跟你手牽手走路了﹗」



印度的傳統﹐除了會讓代表神聖的大象﹑神牛滿街跑之外﹐他們的道路卻倒是四通八達﹐而且路況保養相當的好。這是因為在西元前三世紀﹐篤信佛教的阿育王﹐曾經下詔﹕

「當使天下各道相聯﹐路旁種樹﹐每半里興建客舍﹑鑿井﹐俾使行人與牛畜得蔭涼﹑解口渴。」

相傳沿襲下來﹐成了印度人注重修路的傳統。

不過再怎麼寬廣通暢的路面﹐上面塞了兩百六十萬台汽車﹐一千三百多萬輛腳踏車﹑機車﹐以及牛車﹐還有三不五時﹐會停下來休息的神牛﹑神象﹐依舊還是會不堪負荷的。我們一行人﹐原本搭乘公車﹐預備先到我在本地的『Safe House』﹐先取得經費與應變的道具﹐但見到交通嚴重的堵塞﹐也只好捨公車而步行。

新德里雖作為一個新興的世界級都會區﹐但超過五層樓的建築物還是不多﹐絕大多數都是矮舊的傳統房舍。我熟悉地帶著她們﹐穿過市場﹑巷弄﹐以及一些觀光客聚集的餐館﹑酒吧﹑手工藝店﹐大約一個小時的腳程﹐橫亙在前面的是亞穆納河﹐也是印度聖河『恆河』的支流﹐對岸那一邊﹐便是遼闊的恆河平原。

「Q﹑這裡你好像很熟﹖」﹐小茵問我說。

「嗯﹑我的師傅『Ω』在我小時候﹐曾經放我在這裡『留學』了兩年。那時候很辛苦﹐我得一邊在左邊的印度教廟宇﹐當婆羅門司祭的學徒﹐同時間﹑我還得去對面的佛教僧團裡面﹐當小沙彌。」﹐我指了指西面﹐有好幾個西方觀光客在拍照的景點。



佛言﹕「大王﹐汝年幾時﹐見恒河水﹖」王言﹕「我生三歲﹐慈母攜我謁耆婆天﹐經過此流。爾時即知是恒河水。」

佛言﹕「大王﹐如汝所說﹐二十之時﹐衰於十歲﹐乃至六十﹔日月歲﹐念念遷變﹐則汝三歲﹐見此河時﹐至年十三﹐其水云何﹖」

王言﹕「如三歲時﹐宛然無異﹔乃至於今﹐年六十二﹐亦無有異。」

…摘錄自【大佛頂首楞嚴經‧四依解‧卷二】



我默誦著幼年時記憶的佛經辭句﹐小茵看我低頭沉吟﹐於是問我﹕「想起了什麼往事嗎﹑Q﹖」

「嗯。」﹐我點了點頭…我發現認識小茵以來﹐我似乎越來越像普通人﹐常會對週圍的事物有所感觸﹐而不似『造夢師』應有﹑鋼鐵般地無情無欲。

「賤民『旃陀羅』﹗你們竟敢玷污聖河﹖﹗」﹐這個時候﹐身後有個渾厚的男子嗓音﹐操著北印度的印地語﹐大聲地叱喝。隨後﹑那個人舉起大腳﹐想要踹小茵與我。

小茵並沒有畏懼﹐而是感到憤怒﹐居然有人沒頭沒腦地這樣罵人﹐而且還動粗﹖我用眼神示意小茵﹐不要橫生枝節﹐我則背過身來護住小茵﹐然後被踹了兩腳。轉頭再看﹐剛剛那個大漢﹐以及他兩個夥伴﹐得意洋洋地﹑走了。

『旃陀羅』是印度教婆羅門種姓制度中﹐最下級賤民的意思。印度雖已是邁向二十一世紀的經濟強國之一﹐但這些社會種姓階級的陋俗﹐正如這恆河之水﹐千萬年來﹐絲毫沒有改變。

「不要緊﹐我小時候就已經習慣了。」﹔我見Catherine似乎想為我打抱不平﹐於是攔住了她。

「就算我們的打扮是『賤民』又如何﹖為什麼他們要欺負人﹐硬栽贓說我們『玷污』了恆河﹖」﹐小茵倖倖然說。

「他們沒有說錯﹐我們的確『玷污』了聖河。」﹐我指了指我們三人的影子…在路燈的映照下﹐我們的影子﹐長長地伸到了河水之中。我緩緩地說﹕

「印度教的規矩很多﹕身為『旃陀羅』﹐即使只是影子碰到恆河﹐也是一種冒犯﹔若是千年前﹐這已是石崩象踏的死罪。」



沿著亞穆納河岸﹐從我小時出家的地點出發﹐再走一公里多﹐便是我在新德里本地的歇腳處。但還沒有接近時﹐我與Catherine同時警覺不對勁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﹕

「有血腥味﹗」

再接近時﹐則看到方纔對我嘲笑動怒﹐還踹我兩腳的莽漢﹐與他的兩個夥伴﹐都已經被吊在矮舍前的樹上﹐喉嚨皆被利刃割開﹗

「Q﹑不管怎麼說﹐你曾經是我叫過『師傅』的人﹐我不能容許這些傢伙對你無禮﹗」﹐幽暗的樹叢中﹐走出一個英挺削瘦的亞裔男子﹐身著時尚西服﹐臉上沒有任何易容假扮。

我光聽聲音﹐便認出了他是誰。我面無表情地說﹕「『午』﹑真像是你會作的事情…你的確忠於你的理想﹐時時刻刻﹑維護著你『所謂的正義』。」

「你投靠了『Le Bateleur』﹐還是『東印度公司』﹖」﹐我頓了頓﹐繼續說﹕

「或者﹑我應該稱呼你為『Le Soleil』﹖」




發 表 時 間 ﹕ 2008/01/01﹐ 20﹕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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