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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胡楞頗』距離離大明軍營﹐大概是五個時辰的騎馬路程﹐全少卿單人匹馬﹐身著夜行勁裝﹐身上帶了一些避毒應急的藥丸﹐簡單的飲水乾糧﹐他平常戰場上使用的『十絕紫雲劍』﹐因為體積太大太長﹐不方便於夜行刺探軍機時攜帶﹐所以他選了三對分水刺﹑一條四丈長的纏腰長鞭﹑還有一雙手斧﹐作為攀登與緊急防身應敵的時候使用。

今晚正好是初一朔日﹐沒有月光﹐又時值五月梅雨季節﹐淫雨細織﹐夜間視線最不清楚的時候﹔而且毒煙蠱蟲﹐最避潮濕雨水﹐這種天候是不能下毒放蠱的﹐所以全少卿可以悄悄地進行他的任務。

全少卿躲在林子裡面﹐觀察一下眼前的『胡楞頗』大寨﹕這個寨子兩面依山而築﹐呈少見的角突形建築方式﹐形勢險要﹑易守難攻。牆高逾四丈﹐山門與城牆﹐由被火鍛油煉過的竹子跟石板組成﹐所以不易引火燃燒﹐而且石板看來可以隨意的移動﹐方便裡面的弓弩手放箭﹔另外﹐牆上被帶刺的長藤所密密織滿﹐刺上染有微微腥紅的顏色﹐他判斷棘刺上面﹐必然餵有劇毒。

看起來山寨前面佔地雖不甚廣﹑但是內廓頗深﹐他推斷山寨後面﹐必定還有山洞孔道進出﹐苗人也可能大多生活在裡面﹔一灣頗有深度的溪流﹐穿過山寨藤牆腳下而出。後山的狀況不明﹐硬去攀登山寨的城牆又極為凶險﹐看來只有泅水朔源﹐走水道一途了。幸好全少卿亦精於水性﹐正好福至心靈﹐順手帶了三對分水刺﹐所以這一切還難不倒他。

潛進水中之後﹐才發現這個看似清淺的溪流﹐頗有縱深﹐越往山寨的方向游去﹐水勢越是湍急﹔到了快接近寨牆牆角的地方﹐他才赫然發現四週圍的河道布有魚網﹐裡面竟然圍有數十條色澤慘碧的水蛇﹗看來都是毒性頗強的品種﹐而眼前又有繩索機關﹐若是誤觸繩索﹐魚網便會開啟﹐到時候就真的會被百蛇吞噬。他小心翼翼的用分水刺﹐插在水道的石縫上﹑或是寨牆牆角的竹壁邊緣﹐一點一點地往前爬動﹐避開機關繩索﹔他的腹部下面﹐就正好幾乎貼著盛滿毒蛇的魚網上面﹐形勢好不危險﹗

約莫泅水過了二十丈之遠﹐他探起頭來換氣﹐卻不小心被守更巡邏的士兵給見到了﹗他們立刻用苗語大喊﹕「有奸細﹗」

突然有幾個人用手弩﹐向全少卿所浮出來的地方放箭﹐全少卿一咬牙﹐立刻躍出水面﹔三個手持長刀的大漢一湧而上﹐但是他們怎麼會是武藝高強的全少卿的對手﹖只見他步法穿梭﹐兩手的分水刺﹐已經分別插進了兩個人的喉嚨裡﹐然後身法一變﹐立刻奪下了第三個人手上的長刀﹐一腳把那個大漢給踢進水裡﹔只聽到幾聲慘叫﹐那個大漢想必是被水中的毒蛇﹑給咬噬毒發而死了。

全少卿以長刀代長劍﹐信心與戰鬥力大增﹐立刻施展了他的成名絕技『楚荊長劍』﹔只見刀光交錯﹐卻不聞干戈相擊之聲﹐原來『楚荊長劍』的路數﹐雖然外形看來力道威猛剛勁而霸道﹐卻是專門遊走於敵人招式的縫隙﹐所以施展起來﹐真的如莊子『養生主篇』裡面所寫的『庖丁解牛』一樣﹕只見全少卿的刀光﹐在人群之中穿梭往來﹑游刃而有餘﹐被『經過』了的敵人﹐卻像是被剔了筋骨的牛肉一樣﹐一件一件的倒了下來。

雖然身陷敵營﹐眼前敵人眾多﹐但是全少卿還是冷靜沉著的應戰。他方才的盤算﹐是想辦法衝進後山的洞穴裡面﹔因為那是他們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﹐必然沒有在裡面餵毒施蠱的可能﹐可以邊闖邊遊走﹐找出一條生路出去。

「他是漢狗的軍師﹐抓活的﹗」﹐一個看起來頗有年紀的人發號施令﹐用苗語大聲喊著﹕「彈弓隊上﹗其他人退﹗」。苗人治兵﹐亦頗有軍紀﹐只見方才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全都退了下去﹐而從他的左右後方三側﹐卻來了三排短衣而精瘦的隊伍﹐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個竹製的彈弓﹐背後也背著弓箭﹐左腰插著番刀﹐而且他們右邊腰際﹐全掛著一個大皮囊﹐右手也都帶著一副牛皮手套﹐顯然他們也是施毒砂的好手。

「用『多索滋』﹗發﹗」﹐那個苗人老者一聲令下﹐彈弓隊的人從皮囊裡面一齊取出了膽青色的『小囊』﹐數十顆小囊立刻射向全少卿。他縱使武藝絕倫﹐也躲不開數十個暗器齊發﹐只見全少卿掄起了長刀舞出刀網﹐試著要躲開﹐也擊破了二三十個小囊﹐小囊破裂之後﹐反而泄出了青灰色的粉末。

全少卿暗道不妙﹐但還是中了苗人的道兒了﹐他吸進了一口那青灰色的粉末﹐就立刻覺得四肢癱軟﹐然後便失去知覺而倒地。

全少卿醒來的時候是站著的姿勢﹐雙手被反綁﹐懸在半空中﹐他的雙腳也被綁住﹐身上的東西﹐自然也已經被搜走了。他調整了一下呼吸﹐確定自己沒有中毒的跡象﹐但是只覺得全身筋骨困頓酸軟﹐方才那個『多索滋』﹐大概只是一般的迷藥。

他定神觀察了一下週圍﹕這是一間小小的秘室﹐大概塞個三四張桌子就會裝滿的大小﹐空氣裡面﹑飄滿了腥臭濕鹹﹑還混合著糞便腐爛的惡心氣味。裡面的擺設詭秘至極﹐牆上有三五隻拳頭大小的蜘蛛﹐也不知道是死物還是活的﹐每個蜘蛛的八只眼睛﹐全都緊盯著全少卿在看。他因為手臂被懸吊在半空中﹐而且麻藥的藥性未退﹐一時不方便仰頭來看﹐但是可以聽到頭頂上有『斯斯』的吐信聲音﹐頭頂上面的大樑﹐想必是個毒蛇窩。

整個屋子全不見光﹐也沒有任何的傢具﹐只有他的正前方有一個小門﹐而小門的旁邊﹐極不對稱地﹑擺了一個可以容納三個人﹑密封的大水缸。

不時之間﹐還可以聽到水缸裡面﹐有東西在湧動﹑發出『咕嚕﹑咕嚕』的輕微聲響~~卻比那牆上蜘蛛的凝視﹐頭上蛇信的垂涎﹐更令人有莫名的恐懼。連全少卿這樣鐵打的硬漢﹐都不禁毛骨悚然﹐打起了哆嗦…他這才發現﹐這個房間裡面的溫度﹐特別的冷。

全少卿以自己飢餓交替的時間來推算﹐大概過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﹐都沒有人來理他﹔他本來試圖大聲喊叫﹐還有掙脫繩索﹐卻發現自己中的迷藥藥力甚強﹐他根本沒有力量喊出什麼聲音﹐更別說是想辦法逃離開這裡了。

全少卿關在裡面的這許久的時間﹐想起了很多事情﹕有他童年時候習武的趣事﹐還有兒時在私塾上課的先生﹔有他征戰朝鮮時候的驚心動魄﹐同袍兄弟們笑傲橫掃東瀛軍的豪邁﹔又想到吳子衡跟秦公公的嘴臉﹐搖搖頭地知道不會有救兵前來。最後﹐他想到了自己家鄉年邁的父母﹐還有妻兒…

他只覺得房間裡面似乎是越來越冷了。寂靜﹐豈不是最恐怖的處罰﹖

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﹐就算迷藥藥性已退﹐全少卿也餓得沒辦法動彈的時候﹐眼前的那扇小門突然打開了。全少卿從迷迷糊糊的視線餘角﹐看到了一個老者進來﹐他的長髮散落臉部﹐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模樣﹐氣氛十分詭秘﹔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名壯丁﹐他們一進門﹐就把全少卿的眼睛給矇住了。

「我是『苟多褒由』的族長﹐」﹐全少卿聽到一個蒼老﹑卻充滿著怨毒的老者聲音﹐操著還算流利的漢語說著﹕「你們明朝的狗官﹐殺了我們這麼多族人。我現在﹐要對你下我們族裡面最厲害﹑而完全沒有解藥的『心蠱』。」

全少卿想要與他對話﹐嘴巴裡面卻馬上又被塞了個碎布團﹐他只覺得含著以後﹑舌頭跟嘴脣也變得麻木﹐顯然上面也餵了麻藥。

「我聽說你精通醫術﹐所以破了我們二十七種蠱毒﹐但是﹐『心蠱』是絕對無藥可救的。」﹐老人繼續著那怨恨的語氣說著﹕「你被囚禁的時候﹐所想到的所有的人﹐在你中蠱之後﹐你會到他們住的地方﹐一個一個把他們全部殺光﹐然後再自裁身亡。」

全少卿冷汗直流﹐回想到前幾天救出來﹐中了心蠱的人﹐不就是會瘋狂的想殺人嗎﹖再想到剛剛他所想到的人﹐其中﹐也有他所尊敬的父母﹐還有朝思暮想的妻兒呀﹖

「不﹗不會的﹐我不會去殺我的家人﹐也不會去殺任何人的﹗」﹐全少卿想到了那幾個被救出來而瘋狂殺人的俘虜﹐想要吼叫出來﹐無奈嘴巴又被下了麻藥﹐所有的恐懼﹑緊張與駭怕﹐就這樣硬生生地塞進他的身體裡面。

然後﹐全少卿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﹐好像是很有重量的東西在地上拖行﹔然後他身上的衣服被剝光﹐身子就被吊起來懸在半空中﹐陰寒的冷空氣﹑老人的話語﹐讓他的身子不住地顫抖了起來。

「饒你見識淵博﹐也不會知道﹐『心蠱』是水生的﹐『它』生長在陰冷的滇池水域裡面。」﹐老人接著陰險地乾笑幾聲﹕「等等﹐你會發現水缸裡面有『濕冷而黏滑之物』﹐展開黏膜﹐吸允你全身的精氣與神智。然後﹐你會開始不停的『想起』你的家人親友﹐想把他們全部殺光…」

等到全少卿全身都泡在水裡的時候﹐更覺得全身寒氣刮骨﹔果然如那老人所說的一樣﹐他開始覺得腳邊有好幾隻『濕冷而黏滑之物』﹐開始就著他的大腿﹐慢慢地往上『爬行』。『它』大約有小兒手臂的粗細﹐只覺得黏滑膩人﹐皮表似有棘刺﹐令人感覺惡心作嘔﹗而且竟然似乎還會從中剖開﹐開始伏貼在他的身體肌膚上面﹑輕輕的吸允著…

他盡全力地『想要』﹑『不去想』他的家人﹐可是越是壓抑﹐那種恐慌的感覺﹐越是揮之不去﹐他就『更想要』去『想』他的家人…

忽然間﹐有一隻『濕冷而黏滑之物』﹐緩緩地爬到了全少卿肛門下陰的附近﹐竟好像是想鑽進去一樣。全少卿再也按捺不住了﹐使勁地大叫了一聲﹐然後就昏了過去…

~~~~~~~~~~

「報告秦公公與總兵大人﹐全副將在軍牢裡面﹐已經醒過來了。」﹐一名士兵在元帥的虎帳外面報告。

兩個人於是到了軍營外面﹐特別設置給俘虜囚犯居住的簡陋牢營﹔只見全少卿身著囚衣﹐滿身的穢物﹐倒在地上不住地冒冷汗與抽搐﹐慘狀令人不忍再睹﹐那裡還是幾年前在朝鮮擊敗豐臣幕府﹑數天前才大破苗族『瓦溝寨』的少年英豪﹖

只聽他還喃喃自語說著﹕「不要送我回家﹑不要送我回家…我不可以殺我的妻兒…」

吳子衡搖搖頭說﹕「唉﹐舅父呀﹐這該如何是好﹖本來我們幾乎可以打勝仗的﹐可是全少卿中了人家的『心蠱』﹐回來這兩天瘋瘋顛顛的﹐見人就想咬。」﹐吳子衡還是只擔心著他自己的官位﹐接著說﹕「要是戰事沒有個結果﹐咱們拿不到苗蠻子的秘寶﹐魏公公那裡該怎麼交代﹖」

「賢甥﹐你也未免擔心太多了。」﹐秦公公只是微笑地撫了撫鬢角說﹕「我早就設想了個連環妙計了。」

「舅父大人﹐這回您真的得好好教教我了。」﹐吳子衡哭喪著臉說。

「我已經秘函給魏公公﹐苗蠻子的邪蠱厲害不是嗎﹖正可以利用這個機會﹐把在朝中與魏公公作對為敵的兵部侍郎楊世沖給調過來﹐讓他來掛帥印﹔」﹐秦公公繼續冷冷地說﹕「如果他輸了﹐魏公公就乘機把他給除掉﹔如果他勝了﹐我們就參他一本﹐說他私吞秘藏珍寶。反正不論輸贏勝敗﹐他都得死﹗」

「那好極好極﹗」﹐吳子衡竟然還拍手稱快道﹕「舅父果然神機妙算。」

「只是這回你就領不到戰功而封爵了﹐只好再等機會﹔反正現在到處都有戰事﹐咱們再挑一個輕鬆的活來作。」﹐秦公公瞇起了眼睛﹐繼續說道﹕「我們先去用膳吧﹐今天廚子從番禹運來了十幾尾大海參﹐還有四川運來的大浀佳釀﹐咱們舅甥先好好吃他一頓再說﹗」

全少卿本來靜靜地躺在地上﹐突然聽到秦公公說到『海參』二字﹐竟然眼睛發光﹐整個人突然蹦了起來﹐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叫道﹕

「哈哈﹗…對了…就是海參﹗根本沒有『心蠱』﹐就只是海參﹗…我竟然被海參…哈哈哈﹗…咳咳咳﹗…根本沒有『心』…咳咳﹗」

全少卿突然一口氣喘不過來﹐像是一口濃痰堵住了他的喉嚨﹐結果﹐他便喘不過氣來﹔臉色由紅轉白﹑由白轉青﹐就這樣厥倒在地上﹐然後﹐就再也不會動了。

「來人呀﹗還不快過去看看全副將﹖﹗」﹐秦公公一邊發號施令﹐一邊拉著吳子衡﹑又向後退了一丈多遠﹔心裡一邊盤算暗想著﹕「這苗蠻子的『心蠱』還真邪門﹐小全就這麼給硬生生的瘋死了。看來讓楊世沖去接這個燙手山芋﹐還是比較正確的。」

大家面面相覷﹐連主帥跟參戰﹐都被這邪門的『心蠱』﹐給嚇的倒退十幾步了﹐誰還敢上前去﹑看死掉的全少卿﹖




圖﹕From Yahoo﹐紅燒海參。

發表時間﹕ 2004/04/26﹐ 09﹕50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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