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義叔不是我們店裡的客人﹐他是我的鄰居街坊﹐在巷口賣餛飩麵跟滷味小吃的﹐我三不五時也在他那兒解決一頓。他作的餛飩﹐皮薄餡足﹑湯鮮麵Q﹐真的是大碗﹑便宜﹑又好吃﹐各種鹹滷小菜更是沒話說﹐難怪有些搬家離開的鄰居們﹐甚至於還會專程從外縣市跑來﹑繼續光顧阿義叔的小攤子。
阿義叔跟他太太辛勤工作﹐早上五點就起來趕麵皮﹑捏餛飩﹑熬大骨頭湯（因為那正好是我的下班時間﹐哈﹗）…夫婦倆如此辛苦﹐都是為了供養他們在國外讀高中﹑作『小留學生』的獨生子﹔他常常說﹐他這個寶貝兒子﹑就是他的『命根子』﹐還經常得意地拿著他兒子參加各種活動的照片﹑或是贏得的獎狀給客人們看。
「恭喜啦﹗你兒子Daniel又拿了個第一名。」﹔今晚我趁剛開店前﹐抽空來吃碗麵﹐阿義叔又告訴了我﹑他寶貝兒子的『豐功偉業』﹐我這麼回答他。
「嘿嘿﹑不好意思啦﹐小沈先生﹐你不會笑我老是在愛現吧﹖」﹔我搖搖頭﹐畢竟是天下父母心嘛﹖我的小兒子﹑上個月在幼稚園畫圖比賽拿到佳作﹐我也是樂了個兩三天﹐以為他是畢卡索下凡來投胎的。
「對了﹐我最近可能要把攤子收起來一個月哦﹔」阿義叔靦腆地說﹕「我想要跟我老婆出國去看我兒子﹔你知道的﹐他是跳機的小留學生﹐所以出入境不方便﹐已經三年多沒回來了…我跟我老婆都很想看看他﹔只是我們夫妻都不懂英文﹐有點怕怕的…」﹔我安慰了他幾句﹐跟他說他孝順的寶貝兒子﹐一定會把他們夫妻照顧好的。
所以過了半個月﹐他們夫妻就貼牌子公休一個月﹐然後出國去看他們的『命根子』了。…本來這個瑣碎無聊的事情應該就這樣沒了﹐不過不到一個月﹐阿義叔一家三口就一起回來了﹔而且﹑阿義叔還上了新聞頭條﹕『狠父機場痛K親兒﹐弱子四肢折斷殘廢﹗』
後來阿義叔的太太來求我幫忙…跟阿義叔也畢竟是多年的老街坊了﹐所以我便商求熟客彼得﹑引薦一位擅長刑事訴訟的律師﹐把阿義叔先保釋了出來﹔晚上﹑我帶他到我店裡面喝點小酒﹐他再三的謝謝我請律師保他﹐然後告訴了我事情的原委﹕
「我那個不肖子﹐三年來一直在騙我﹗」阿義叔氣呼呼地說﹕「他去年就被學校退學了﹐在外面跟華青幫﹑福青幫的流氓鬼混﹗以前那些獎狀﹐全都是作假給我看的﹗」﹔阿義叔灌下了一杯『海頭仔』﹑接著說﹕
「我去的第二天就發現了這些事﹐所以很生氣的甩了他一巴掌﹔然後他竟然去報警﹗把我關在看守所三天﹗」阿義叔眼帶血絲﹑含淚地說﹕「我就這麼一個『命根子』﹐十幾年來省吃儉用﹐還不是全存起來供他讀書﹐指望他成器﹑能夠出人頭地…」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﹐安慰啜泣的他。
「幹﹗那個什麼死阿肚仔的法律﹐竟然還不準作老爸的教訓自己的兒子﹗所以我就忍著不發作﹐把他押了回來﹐回國一下飛機﹐就先修理他一頓﹗真爽﹗」阿義叔還恨的牙癢癢地說﹕
「我那個時候﹑就跟看守所的那個阿肚仔警察說﹕『我今天不揍他﹐他明天就會揍你﹗』」
以前讀『說文解字』裡面說﹕教育的『教』字﹐右邊唸『ㄆㄨ』﹐就是『打』的意思﹔而『孝』這個象形字﹐則是大手一抓﹑一把就逮住了個小子。我想﹑這恐怕不是把『教育』發音為『Education』的老外﹐所可以理解的吧﹖
發表時間﹕ 2005-01-18 11:30:4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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