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巴比伦』素來為列國的榮耀
為迦勒底人所矜誇的華美
必像神所倾覆的所多玛、蛾摩拉一樣
其內必永無人煙﹐世世代代無人居住
《舊約聖經 ‧ 以賽亞書》
因為某次造夢的任務﹐我必須協助一位叫做『漢斯先生』的中年男子﹐免除牢獄之災﹐於是我以一個精於車禍受傷官司的律師身份﹐獨自駕車到那座被大家暱稱為『巴比倫城』的小山城。
『嘎…﹗』﹐說時遲﹑那時快﹗一輛破舊的小SUV﹐突然橫地衝了出來﹐撞到了我的Mercedes後保險桿﹗
我的車子性能比較好些﹐所以只是滑出了兩尺開外﹐但是對方的車輛﹐因為煞車不及﹑加上衝撞的力量﹐便打滑了好幾尺﹐還險些翻車。因為大家都是雨中駕車﹐視線本就不佳﹐對方的速度﹑也稍微快了些﹔我不顧雨勢湍急﹐下車去看看對方的狀況。
那裡面坐了對夫妻模樣的中年人﹕女的大腹便便﹐想是懷孕了五六個月左右﹔另外那個男子﹐肚子也沒有比他老婆小到哪裡去。那個女人﹐看來像是昏厥過去的樣子﹐而那個男子﹐則是一副病奄奄的德性﹐神志有些恍惚﹐又作態想要嘔吐﹐似乎是受到了車禍震蕩的衝擊﹐所以傷到了頸椎。
莫說我是個『造夢師』…以我現在作為車禍訴訟律師的專業身份﹐我一眼就看出來﹐這兩個傢伙﹑是製造假車禍來騙小錢的詐欺慣犯。也罷﹑就看他們怎麼玩下去吧﹖
有趣的是﹐我還沒有撥手機報警﹐巡邏的警車﹐很巧合地便在兩分鐘後到達。雖然我是被撞的一方﹐過失應不在我﹐但是我還是陪同交警﹐跟著他們一起去警局作筆錄。車禍發生的當時﹐那個乘客座位上的女子﹐還『很巧合』地﹑正拿著手機在拍攝著雨景﹐所以車禍當時的狀況﹐全部都被紀錄了下來。
在西方國家﹐『小孩﹑女人﹑貓狗』﹐這三種東西是碰不得﹑打不得的。…因為在濫情民粹化的陪審團跟前﹐敵方的律師或檢察官﹐一定會把你『妖魔化』﹐將你描述成一個會虐待﹑毒打弱勢者的變態傢伙。在該國現有的刑事與民事訴訟案件紀錄中﹐『欺負小孩﹑女人﹑寵物』的大帽子扣下來﹐幾乎沒有人能夠勝訴的。
尤其當我們到達警局後﹐才發現對方的後座上﹐還擱著一只籠子﹐裡面有兩隻Tea-Cup Size的約克夏犬。…這個局﹑設得未免太明顯了吧﹖即使身陷麻煩的人是我﹐我依舊忍不住莞爾一笑。
我就是在這種奇妙的狀況下﹐在警局裡面﹐見到兩天前被收押的漢斯先生的。
「唉…Q律師﹐你也被告了嗎﹖」﹐漢斯先生聽我提及我方纔出了車禍﹐感慨地搖頭嘆氣。
「你不要灰心﹐我一定會將你弄出來的。我的部份﹑是對方有錯在先﹐大不了賠點小錢就搞定了。」﹐我連忙安慰漢斯先生。
「哼﹗Q大律師﹐我聽說你是某大都會區來的一流訴訟專家。但是這回﹑真有那麼容易嗎﹖」﹐旁邊監視我探視漢斯先生的巡警﹐一副不肖的臉色說﹕「跟你『對撞』的『那許夫婦』﹐這十幾年來﹐可還沒有輸過任何一場官司哦﹖」
「巡警先生﹐請你注意你的用詞﹕當時是那許夫婦的車﹐攔腰追撞我﹑而不是『對撞』﹗」﹐我立刻提出了抗議。…因為在法律訴訟上的過程中﹐千千萬萬﹑不可以有『溫良恭謙讓』的言行﹐任何謙讓的行為跟舉動﹐都會被敵方收集起來﹐解釋為你『心虛』的證據﹗
「Q大律師﹐你大概還沒有見到那許太太﹐用手機拍攝下來的影片吧﹖…如果你看到的話﹐就趕緊準備打電話﹐叫你們律師樓的人﹐再派高手過來保釋你出來吧﹖」
聽完那位巡警的話﹐我才發現自己妄自托大…竟然忘記了﹐既然那許夫婦有備而來﹐自然也可以捏造證據﹑栽贓嫁禍﹗
這座暱稱作『巴比倫』的小城鎮﹐十多年前﹑人口不到三千人。自從十二年前﹐一起運油火車的出軌意外事件﹐造成數十人的死傷﹐農田大規模的污染﹐以及上百座民房被波及﹐或撞擊﹑或火災﹑或被濃煙燻烤而毀損。…當時的慘狀﹐引起國際輿論的譁然﹐政府單位與肇事的企業家﹐自然不敢坐視不理。
州郡政府﹑以及相關的企業﹐甚至連聯邦層級的部門﹐也編列預算﹐總共撥款將近百億﹐來賠償﹑還原﹑建設這個小城鎮。…百億美金的賠償金大餅﹐自然吸引了眾多的幽靈人口來進駐﹐想沾親帶故﹑分一杯羹。當年年底﹐這座原本人口只有三千不到的城鎮﹐立刻變成了五萬人﹔如今﹑巴比倫已是座五十萬人口的中型都市了。
巴比倫城﹐本就是靠詐欺而崛起的。
所以後來進駐的人口﹐亦多為保險業者﹑法律訴訟顧問﹑機械汽車維修鑒定廠家﹑以及醫療相關的專業人員。剛開始進駐的相關人員﹐當然是為了分這百億賠償金而來﹐但是日子久了﹐他們也逐漸會自己自動製造出事件來。
…這座巴比倫城﹐每分鐘就會發生三起車禍﹐紀錄之高﹑居全國之冠﹔但是﹑這些車禍中﹐也絕不會有人死亡﹐這項紀錄﹑也居全國之冠。
如今我也身陷於重重圈套中﹐要怎樣才能全身而退﹐順便救出漢斯先生﹐並且滿足這群貪婪的人們的慾望呢﹖
「Q大律師﹐你知道為什麼那許夫婦的官司﹐所戰皆捷嗎﹖」﹐那位巡警冷笑地問我。
我搖了搖頭﹐他接著說﹕
「你竟然不知道﹐本市的市議會議長﹐也姓『那許』嗎﹖…呵呵。」
發 表 時 間 ﹕ 2007/04/04﹐ 21﹕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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