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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再戰﹐如我意料之中﹕兩個人眼窩深陷﹐眼睛布滿血絲﹐一副沒有睡好的樣子﹔我本來就沒有跟姜民琴聯絡﹐告知我的身份﹐不過現在﹑他也應該猜到我是什麼人了。由這裡也可以看出曾我先生棋藝眼光的銳利…這個新銳棋手﹐的確是知道『丹朱十七殘』的﹐要不然﹑他絕不會跟曾我先生一樣地在乎﹗

圍棋每日的比賽開始﹐是從空白的棋盤開始﹐兩人憑著記憶力﹐重新將之前的落子重複一遍。這種功夫﹐原本是小學生棋士就會的本事﹐但是這兩個大棋聖﹐居然因為心思不寧﹐竟各自差點下錯幾次﹗連旁邊採訪的媒體﹐圍觀的棋迷們﹐都小聲地驚呼起來。

「我給你們一個選擇題﹐在今日結束前回答我﹕…你要的是這局棋盤上的勝利﹐還是要看這『最後兩局』﹖」﹐我在他們正式交手前﹐又小小聲地﹑用他們各自的語言﹐以氣音傳入他們的耳內。

即使室內的冷氣溫度﹐已經降到攝氏十八度了﹐曾我先生與姜先生﹐還是渾身悶熱地淌著汗水。曾我先生還示意給旁邊的工作人員﹐讓他們拿冰毛巾來揩臉﹐這已經是今天棋局的三個小時內﹐他要來的第五條毛巾了…他要的毛巾數﹐比他今天下的子還要多﹗



「要『丹朱』﹑還是要勝利﹖」﹔姜民琴的狀況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﹐他跟曾我先生一樣神情恍惚﹐口中一直喃喃自語著這兩句話﹐連我身後裁判桌的主審﹐都警告了他一次﹐不可以發出聲響﹐來干擾對方。

這兩個世界最強的圍棋高手﹐一個囈語不斷﹐一個猛擦汗扇風﹔旁人只以為是戰況激烈﹐誰知道他們只是為了兩頁破紙﹐而情緒糾結掙扎呢﹖

距離今日掩局﹐只有三十分鐘了。我刻意清了清喉嚨﹐又使用其他人聽不到的氣音﹐對他們分別喊話﹕「我先給你們看樣本吧﹖…『十八局』的一半黏在姜先生的桌布垂角反面﹔『十九局』的一半﹐則在曾我先生那裡。」

於是這兩個人﹐像是小學生作弊一樣﹐一個藉故搔腳丫子﹐一個假裝撩起桌布來扇風…可以確定的是﹐當他們的視線餘角瞄到半份殘局時﹐心裡一定是大大地震撼﹗曾我先生像是噎住了喉嚨一樣猛咳嗽﹐姜先生則是突然失笑起來﹗

裁判桌的評審們面面相覷﹐見兩人都失態了起來﹐總不好再作警告﹐把兩個人都趕出局吧﹖所以就當他們是因為比賽壓力過大﹐因此情緒失控﹐只好睜一只眼﹑閉一只眼了。



「我﹑我終於『看懂了』﹗」﹑「哼﹑你這個死老頭﹐『我也看懂了』﹗」

曾我先生與姜先生兩個人﹐幾乎是同時叫囂出來的﹗﹗兩個人忽然站了起來﹐像是瘋子一樣﹐一手把著棋罐﹐另一手以幾秒鐘落一子的速度下棋﹗簡直把這場國際級的圍棋大賽﹐當作小學生棋社一樣放肆﹗…於是不到三分鐘﹐兩人又走了四十多子﹗

這時候﹑曾我先生似乎因為情緒激動﹐半跪了下來﹐他甩開了手中的棋罐﹐用左手緊掩著心臟﹐右手還緊緊捏住﹑他那方藏著半局殘棋的桌布﹔曾我先生呼吸急促﹑對著我說﹕「我…我的身體﹐好像不行了﹗…不能下完這局﹐我﹑我好恨啊﹖…」﹔說時遲那時快﹐曾我先生便倒在地上﹑臉色紫青﹐顯然是心臟衰竭的現象﹗

見到曾我先生倒下﹐姜先生瘋狂地將棋盤翻倒﹗他一躍而過小桌子﹐狠狠地捶著曾我先生﹐並且企圖取出曾我先生右手裡面那半局圖﹗…他瘋狂地吼叫著說﹕「死老頭﹗你快給我起來﹗…我就快打敗你了﹗不﹑我就快打敗『丹朱殘棋』了﹗…」

我也趁著現場兵荒馬亂﹐偷偷地取走黏貼在兩人桌布下的棋局﹔再來是保全人員﹐架走了失心瘋的姜民琴﹐隨後醫療人員趕來﹐替曾我先生作CPR﹔不過以我的經驗﹐我知道他已經離死不遠了…我明知他已經說不出話來﹐還故作傾耳聆聽的樣子﹐然後我代他宣佈說﹕



「曾我先生說﹕他與姜民琴先生﹐都是不世出的棋聖﹗他們這兩天落子未完成的殘棋…這個世界上﹐沒有人可以破解﹗」

「嗯﹑就叫它作『曾我殘棋』吧﹖」﹐旁邊一個採訪的文字記者﹐忽然這麼蹦出一句話。於是今天一死一瘋的悲劇﹐卻在日後﹑留下了個永世不朽的棋局﹗

我看到曾我先生聽到了這些話﹐終於肯閤上了眼睛…他眼角帶淚﹑好像是在跟我道謝。因為他在死前﹐終於得到了屬於他的﹑那『美麗的傳說』﹕無解的『曾我殘棋』。



至於姜民琴﹐雖然被送進了瘋人院﹐再也沒有放出來過﹔但是『曾我殘棋』﹐畢竟有一半是他貢獻出來的﹐所以棋壇人士對於他的棋藝﹐評價依然極高。

一局殘棋﹐不分勝負﹔各自成名﹐永垂千古…我造夢的本事﹐也再次躍進了更高的境界。




發 表 時 間 ﹕ 2006/07/10﹐ 14﹕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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