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般無聊的午後

費小姐是我們的常客之一﹐大概是一年多前左右﹐在一個類似今晚的傾盆大雨中﹐她由隔壁的商業大樓避雨而來﹔她的身材嬌小而窈窕﹐我還記得那晚﹐她淋濕了的衣裳貼在身上﹐捲曲的頭髮與長長的睫毛沾著水珠﹐楚楚可憐﹑而又性感動人。

自從村上春樹的『國境之南﹑太陽之西』﹐還有渡邊淳一的『失樂園』﹐兩本膾炙人口的情慾小說問世後﹐中年男女之間的不倫戀情﹐仿彿就在我們這座城市裡面﹐像是瘟疫蔓延一樣地流傳開來。『Bizarre Lounge』作為本市最最淫靡頹廢風格的酒吧﹐自然是許多尋找偷情刺激朋友們的最愛。

古人形容偏遠地方的蠻族﹐通常會描述為『披髮文身』﹔而在臉上﹑身上紋字刺青後流放充軍﹐即所謂的『刺配惡遠軍州』﹐也是古時候的一種刑罰﹔也有作奴隸的被主人像牲口一樣在身上烙印﹐後來則是參加黑社會的人必須刺青﹐以示團體歸屬感…不過到了近代﹐『刺青』就只是一種身體上的裝飾﹐並且成為一種藝術﹑蔚為時尚﹐似乎大家已經不介意千年以來﹐刺青所代表的負面意義。

有一種人﹐上海方言稱之為『白相人』﹐勉強翻譯成國語﹐應該是『騙吃騙喝的人』﹐是指某種以闖蕩江湖為生活形態的人﹐算是不務正業吧﹖他們專門以哈啦五四三﹐今天介紹這個﹑明天認識那個﹐然後從中間得到些『價差』﹐撈點油水混生活﹔壞心眼一點的呢﹐則會設局誆騙別人﹐那個等級的人呢﹐我們通常又稱為『老千』。

《絕望》是一幅畫作的標題﹐記得之前聊過一個叫作『不朽的藝術家』的事情嗎﹖那個藝術品仲介商Edward﹐拿了幾張拍立得照片與數位相片﹐跟我介紹他近年來大力推薦的畫家Chris﹐而這幅《絕望》﹐便是他的大幅油彩作品。Edward是個專業的藝術經紀人﹐他自然抓住了我喜歡的口味﹕這幅《絕望》﹐也是走詭異風格﹐雖然它的名字挺嚇人﹐不過它的畫風是傾向印象派的Monet﹑Renoir等人的路線。

如果各位有注意新聞的話﹐本市的這個週末﹐有位號稱『黑道最後的仲裁者』的人物﹐將要舉行告別儀式﹔撇開道德議題﹑或是什麼『端正社會善良風俗』的狗屁廢話不說﹐一個出來『七逃』的人﹐臨走『出山』的時候﹐也能混到這麼大的陣仗﹐還有這麼多人﹐乃至於政府官員民代來致意﹐對他來說﹑已經不算白走人間一遭了。

「哪﹑所謂的『日有所思﹑夜有所夢』﹐其實應用在白天日常的生活應對進退﹐也是一樣的﹔」本店的熟客﹑性心理學家Alex﹐點燃了根辛辣口味的古巴Romeo y Julieta Churchill雪茄﹐緩緩地說﹕「這就是我們俗語所說的『三句話不離老本行』﹕一個腦子裡老是想到賭的人﹐一定滿口的賽鴿﹑樂透彩﹑或是麻將經﹔老是想騙美眉上床的人﹐言談舉止中﹐一定不經意地老是帶到色情的話題﹔一個政治狂熱者﹐聊事情也常常傾向泛政治化﹐以政黨立場來區分彼此…這就是我新研發的『測謊理論』的基礎。」

不只是本地本市﹐在世界各地﹐都市化已經是一種常態的趨勢﹑一種潮流。我聽過一位社會學者的客人說過﹕因為大家越來越寂寞﹐所以更需要形式上的擁擠﹐來排遣孤單…這種說法雖然未必科學﹐但也有某種程度的說服力。不過鄉下的人越來越少﹐擠進城市的人越來越多﹐的確是不爭的事實。

我們店裡面有個A肚仔﹑精通中文﹐名叫『小丘』的﹐疑似西洋神話傳說中的神衹﹑愛神丘比特的化身﹐這些以前便提過了﹐所以就不多贅述。那晚他一直瞄著Lounge裡面﹑分坐在兩個不同角落的一男一女﹐打趣地跟我說﹕「小沈兄﹐嘿﹑你看那兩個人…我覺得他們今晚就會一見如故﹑打得火熱﹐然後共譜戀曲哦﹖」﹐他還大剌剌地﹑直接用手指指出那兩個人出來﹐這在夜店裡面﹐是個不禮貌的舉動。

本酒吧雖然怪異的事情很多﹐但是好事還是不少的﹕亨利是我們的熟客之一﹐他是香港來的富商﹐最近便與法國某飲食集團合作﹐邀請了巴黎名廚師Emanuel先生﹐來本市開發『高科技餐飲』市場﹐瞄準的是本市金字塔頂端的消費族群﹐而且﹑熟客亨利選擇了本店﹐作為美食展示會場…為了行文方便﹐我們以中文來紀錄大家的談話內容。

我最怕的不是鬧場的黑道大哥﹐或是撒潑耍賴的醉客﹐老實說﹐我最討厭﹑也最拿『他們』沒輒的﹐就是被慣壞了的小孩子。所幸酒吧是成人才能來的地方﹐所以這種問題並不常見…我既然說『並不常見』﹐那也就是表示﹐『偶爾』還是會見到的。

那個晚上大雨傾盆﹐酒吧裡面客人不多﹐我也樂得清閑﹐拿了幾本武俠小說﹐復習學生時代的讀物『倚天屠龍記』﹔我正好讀到武當山上﹑張三豐真人的壽辰﹐六大門派為了金毛獅王謝遜跟屠龍刀的下落﹐因而逼死了張翠山夫婦的橋段﹐自個兒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﹐從滂沱大雨中﹐走來了幾個人﹔我把讀到的那頁折了起來﹐連忙去招呼他們。

嗯…我也不知道這值得不值得稱讚﹕還記得之前『純情偶像劇式的戀情』一文中﹐有個留日的小女生﹑叫作小欣的嗎﹖她後來在日籍男友阿三『調教』之下﹐成了SM的性奴隸﹐進而下海拍A片﹐才短短的幾個月﹐便造成了轟動﹐居然成為了日本最有人氣的AV女優﹔甚至於還『海水倒灌』回來﹐變成華人世界裡面最有爭議性﹐但也是最爆紅的艷星。

不管您迷不迷信宗教或是算命仙的『規範』﹐我們多多少少﹐都有些共同的﹑或是個人的禁忌。

比如說﹐西方人不在屋內打傘﹐街上走路會避免穿越樓梯下面﹐不喜歡見到黑貓過街﹐覺得十三號星期五是個不祥的日子。東方民族不喜歡與『死』發音相近的『四』﹐華人搬家時﹐不能送朋友鐘﹐有的人不吃與自己生肖相同的動物﹐老一輩的人通常不互相贈送傘﹑鞋﹑扇﹑藥物等等﹐因為它們的諧音字與涵義有『散』﹑『離開』﹑『叫人快點走路』﹑或是詛咒人家生病的意思﹔東方民族作婚宴喜慶時的紅包通常是雙數﹐喪事白包則必須是奇數﹐而且﹑當弔客離開時不能說『再見』。

本市某警察分局隊長老汪﹐這晚緊盯著一個中年男子進本店來﹐不過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。他沒過來向我打招呼﹐所以我猜想他顯然是正在辦案跟監吧﹖因此我也沒理睬他。

這晚夜色沁涼如水﹐絲絲的春雨﹑打在幾個年輕的女孩子身上﹐為了躲雨﹐她們避進了本酒吧來﹔我打量這群青春而美麗的女孩們﹐大約是二十多歲左右﹐每個人都盤起了頭髮﹐脂粉略施而不誇張﹐溫文爾雅的談吐與音調﹐顯得頗有靈氣…我稍微問了她們一下﹐才知道原來她們下午時﹐才在附近的大樓﹐通過了某大航空公司的面試﹐而且﹑這幾位漂亮的姑娘﹐都是通過考試的幸運兒﹐下個月將成為翱翔四海的空服員。

頗受本酒吧女客們歡迎﹑外型風流倜儻的賭徒喬瑟夫﹐是以四海為家的浪子﹐畢竟本地並沒有合法的大型賭場﹐所以每當他停留本市時﹐多是過境而略作休憩而已﹔這晚他又帶了位美女﹐來到本店小酌一番。

自從不少熟客們建議增加在酒吧駐唱﹑或是音樂現場演奏的項目﹐我便開始認真的考慮它的可行性﹔畢竟『Bizarre Lounge』是以頹廢的紐約SOHO風格為主﹐如果搞的太熱鬧﹐似乎氛圍上有些喧賓奪主。不過在一些時間的思考下﹐我還是決定約聘一些音樂人來表演﹐而第一個來報名的人﹐就是那個阿肚仔﹕『愛神丘比特』。

這個故事發生有一陣子了﹐約莫是我的酒吧開張左右的事情﹔今天想說出來﹐主要是聽到本店熟客之一小柴先生﹐抱怨他的兒子不聽話﹐所以有感而發﹐而小柴先生﹐正是那個故事的主人翁之一﹕

萬太太大約是四十許人﹐勉強算是徐娘半老﹑風韻猶存﹔她其實不姓萬﹐甚至於也沒嫁給個姓萬的人過﹐只是道上的朋友﹐都稱呼她叫作『萬太太』﹐原因業已不可考矣。這位萬太太白天正常工作的頭銜﹐是某模特兒經紀公司的經理﹐暗地裡呢﹑則是『牽猴』穿針引線﹐專門介紹演藝界或是模特兒圈子裡面的漂亮美眉﹐陪陪有錢大老闆們吃飯﹑伴遊﹑乃至於上床打砲的仲介者…沒錯﹑她是本市數一數二﹑索價不菲的高級淫媒。